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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景象比李秋生那不成器的描述更加不堪。

钱府阔气的前院此刻一片狼藉。几盆名贵的牡丹被连根拔起,泥土翻溅;石凳歪斜,一张雕花红木小几四脚朝天;地上还滚落着一只绣工精细的软底睡鞋。几个家丁仆妇,个个面无人色,缩在抄手游廊的柱子后面,探头探脑,却又不敢靠前。廊下挂着的几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夜风里摇晃,把混乱的场面映得更添几分诡谲。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中心,就在庭院正中那棵老槐树下。

钱万贯钱大老爷,平日里那个脑满肠肥、油光水滑的钱掌柜,此刻只穿着条雪白的绸缎单裤衩,赤着精壮的上身——那身白花花的肥肉在月光下油腻地反着光。他正死死抱着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粗壮槐树,一张脸涨得如同煮熟的猪肝,涕泪横流,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呜咽和嘶吼:

“心肝宝贝儿!我的玉儿!你别躲着我啊!出来啊!”他一边哭嚎,一边用他那张肥脸在粗糙皲裂的树皮上疯狂地蹭来蹭去,仿佛那不是树,而是情人的肌肤。“我知道你在这儿!你舍不得我的,对不对?玉儿!玉儿——!”

树皮上沾着几点暗红的血渍,显然是他磨破了脸皮渗出来的,看着格外瘆人。

一个管家模样的干瘦老头,急得直跺脚,带着哭腔喊:“老爷!老爷您醒醒啊!这是树!是树啊!您快下来吧!”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件锦缎外袍,想上前给钱万贯披上,却又被钱万贯状若疯虎的模样吓得连连后退。

林九的目光,却越过这荒诞混乱的一幕,锐利如鹰隼般锁在钱万贯的眉心。常人无法看见的,一股极其浓郁、带着腥甜气息的粉红色雾气,正丝丝缕缕地从钱万贯的头顶百会穴和双肩的肩井穴逸散出来,又如同活物般,被那棵巨大的老槐树贪婪地吸食进去。那棵槐树,在寻常人眼里只是枝繁叶茂,但在林九眼中,整个树干内部都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沉血光,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轻响,竟似带着一种饱食后的餍足。

“好浓的狐媚精气…还有怨煞!”林九心头一凛,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那柄用一百零八枚青铜古钱串成的铜钱剑上。剑身冰冷沉寂,但在他掌心触及的刹那,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从剑柄处一枚磨得最光滑的“开元通宝”上传来,仿佛沉睡的猛兽被血腥味惊醒,发出了第一声低沉的咆哮。

这铜钱剑,沾染过百年人间烟火气,至阳至刚,专克阴邪。此刻它竟有了反应,足见这宅院里的东西,邪性深重!

就在这时,那抱着槐树哭嚎的钱万贯,动作猛地一滞。他像是感应到什么,霍然转头,一双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睛,竟然直勾勾地盯向了林九藏身的阴影角落!

那眼神,空洞、疯狂,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操控的诡异精准。

“谁?!”钱万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变形,完全不像他平日油滑的腔调,“谁在那里!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的玉儿!”他猛地松开槐树,踉踉跄跄,如同被无形绳索牵引的木偶,朝着林九的方向就扑了过来!他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冷的石板和破碎的花盆瓦砾上,竟似毫无知觉。

躲在柱子后的管家和仆妇们发出一片惊恐的低呼。

林九瞳孔微缩,知道藏不住了。他一步从廊柱的阴影里迈出,身形挺直,清癯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渊渟岳峙。他并未后退,反而迎着状若疯魔的钱万贯踏前一步,口中舌绽春雷,一声低喝:

“呔!钱万贯!还不醒来!”

这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寺庙清晨的铜磬敲响,带着涤荡人心的清越,瞬间压过了满院的哭嚎与嘈杂。声音在庭院里回荡,震得几片槐树叶簌簌落下。

钱万贯狂奔的身形猛地一顿,像是被无形的绳索勒住脖子,脸上的疯狂扭曲僵硬了一瞬,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茫然,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探出头吸到了一口空气。但也仅仅是这一瞬!下一刻,他脸上的肌肉更加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中那点清明被更深的猩红和怨毒彻底淹没。

“妖道!你想害我的玉儿!”他嘶吼着,双手成爪,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和树皮的碎屑,带着一股恶风,不管不顾地朝着林九的面门就抓了过来!那速度,快得不像一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胖子!

林九不退反进,右手闪电般从腰间褡裢里一探一甩!几点黄光激射而出!

不是符箓,而是三枚边缘磨得光滑溜圆的龟甲铜钱!铜钱在半空中排成一个倒三角,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精准无比地打在钱万贯胸口膻中、脐下气海,以及眉心印堂三处大穴上!

噗!噗!噗!

三声沉闷如中败革的声响几乎同时炸开!

“呃啊——!”钱万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烫到,前扑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面条般软软地向后倒去,肥硕的身躯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激起一片尘埃。

他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像是离水的鱼,但总算不再发狂。

整个庭院瞬间死寂。只有槐树叶还在沙沙作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管家和仆妇们被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那干瘦管家才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扑到钱万贯身边,带着哭腔喊:“老爷!老爷您怎么了!老爷!”

林九却看都没看地上的钱万贯,他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仆人,最后定格在那个老管家身上。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过来!”

管家被他眼神一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腿一软,差点跪下:“道……道爷!您……您吩咐!”他认得这位是镇上义庄的九叔,平日里只当是个看风水的穷酸,此刻却觉得对方身上那股气势,比县太爷还吓人。

林九从褡裢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用朱砂画着繁复符文的黄纸,驱邪符,几步走到昏迷的钱万贯身边,啪地一声,将符箓精准地拍在他油腻的额头正中。

说来也怪,那符箓一贴上,钱万贯剧烈的抽搐立刻缓和下来,翻涌的白沫也渐渐止住,呼吸虽然粗重,但总算平稳了些许。

“你,”林九指着那管家,语气不容置喙,“是钱家账房?”

“是……是是!小人赵全,是钱府的账房先生,跟着老爷十多年了!”管家赵全忙不迭地回答,看向林九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半年前,钱万贯新纳的那房小妾,叫什么?哪里人?怎么死的?埋在哪里?事无巨细,给我说清楚!”林九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像重锤敲在赵全心坎上,“若有半句虚言……”他眼神瞥了一眼地上额头贴着黄符、气息奄奄的钱万贯,意思不言而喻。

赵全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道爷!九爷!不敢瞒您!不敢瞒您啊!”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牙齿都在打颤:“那……那小妾,名叫玉奴……是……是三个月前,老爷从南边逃难来的流民里……买……买回来的……”赵全说到“买”字时,声音明显低了下去,透着心虚。

“买?”林九冷哼一声。

赵全身子一抖,头埋得更低:“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她……她爹娘都死在路上了,就剩她一个……老爷……老爷见她生得实在……实在勾人……”赵全似乎找不到词形容,胡乱比划着,“就……就是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看人一眼,魂儿都能飞了!老爷一见就迷住了,当天就……就收了房……”

“说死因。”林九打断他,语气冰冷。

“死……死得蹊跷啊!”赵全拍着大腿,脸上是真实的恐惧,“就……就上个月十五,月圆那天!白天还好好的,陪着老爷吃酒听曲儿,晚上……晚上就突然不行了!浑身滚烫,口鼻流血!眼珠子……眼珠子都……都变成红的了!请了镇上最好的郎中,灌了药,一点用没有!不到三更天……就……就断气了!死的时候,那模样……吓死个人!”赵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老爷……老爷当时也吓坏了,嫌……嫌晦气,就……就吩咐我们几个心腹,连夜……连夜抬到后巷乱葬岗边上的小树林里……草草挖了个坑……埋……埋了……”

“埋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林九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铜钱剑的剑穗。

“异……异样?”赵全努力回忆,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恐惧更甚,“有!有!小人记得清楚!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么亮!我们几个抬着草席裹着,置办了一口极为便宜的薄棺……刚走到那林子边上,就……就听到林子深处有动静!”

“什么动静?”

“像……像是狐狸叫!”赵全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尖又细!不止一只!好像……好像还在笑!笑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我们几个吓得魂飞魄散,胡乱挖了个浅坑就……就扔进去埋了!连……连块牌子都没敢立!”

林九沉默了。他抬头望向庭院正中那棵巨大的老槐树。枝叶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只手在黑暗中鼓掌。他胸口的旧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冰冷的针在一下下刺着。琥珀色眼睛的玉奴……暴毙……七窍流血……眼珠变红……埋骨时狐笑……钱万贯被迷得失魂落魄……还有这棵疯狂吸食精血怨气的槐树……

“怨气深重,与木魅相合……借树还魂?”林九心头那点不祥的预感终于落到了实处,沉甸甸地坠着。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狐媚惑心的范畴!那小妾玉奴,死得绝对不简单!她死后怨气不散,又不知何故与这棵本就有些年头的槐树精魄纠缠在了一起,借助槐树为巢穴,反过来迷惑甚至吸食钱万贯的精气神!钱万贯今晚抱着树发疯,不是被迷了心窍,而是他本身的元气魂魄,都快被这怨气冲天的“槐树精”给吸干了!

他猛地想起那双在义庄窗外一闪而逝的幽绿眼睛。那恐怕不是玉奴的狐鬼,而是……被这槐树精的妖异气息吸引过来的、更麻烦的东西!

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找到玉奴的埋骨处,破了她依附的槐树根基,否则钱万贯活不过今晚,这钱府上下,乃至整个镇子,都可能被这不断壮大的邪物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看好你家老爷!”林九对赵全丢下一句,声音斩钉截铁,“额头符纸不可揭下!用童子尿混着朱砂,在他周围画个圈!天亮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棵槐树三丈之内!违者生死自负!”

话音未落,林九身形一晃,快如鬼魅,人已如一阵风般掠过庭院,朝着钱府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目标——后巷乱葬岗旁的小树林!

那里,还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徒弟李秋生,抱着那面“五雷号令”镜在等着。但愿那小子没吓得尿裤子,更别手贱乱动!

夜,更深了。钱府庭院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钱万贯粗重的喘息,管家赵全筛糠般的发抖,以及那棵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血光隐现的老槐树。那沙沙声,仿佛无数冤魂在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在钱府后墙外那条堆满垃圾、污水横流的逼仄后巷尽头,再往外走几十步,就是一片长满歪脖子老柳树和乱草的荒地。再过去,便是镇上无人愿意靠近的乱葬岗。夜风吹过荒草和柳枝,呜呜咽咽,如同鬼哭。

李秋生缩在一棵歪脖子老柳树粗壮的树根后面,怀里紧紧抱着师父给他的那面沉甸甸、刻满云纹雷篆的青铜古镜,冰凉的镜面贴着他单薄的胸口,冻得他直打哆嗦。他脚边放着个破布口袋,里面胡乱塞着铜钱剑、捆妖索、引魂铃和一叠驱邪符。

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乱葬岗方向偶尔飘起几点幽绿的磷火,像鬼眼一样一闪即逝。夜风吹过荒草,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仿佛有无数东西在草丛里爬行。

“我的亲娘哎……”李秋生牙齿咯咯打架,把自己缩得更小,恨不得钻进树根底下的泥巴里去,“师父啊……您老人家快点来吧……这地方……这地方也太他娘的瘆人了……”

他想起账房先生说的,玉奴就被埋在这附近。一个暴病而死的狐鬼小妾……琥珀色的眼睛……他越想越怕,总觉得四周的黑暗里,随时会飘出一个穿白衣服、眼睛发着绿光的美女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师父还没来。周围除了风声和虫鸣,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李秋生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他咽了口唾沫,感觉嗓子眼干得冒烟。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师父吩咐他注意的那片靠近乱葬岗边缘的小树林望去。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了大半,树林里更是黑黢黢一片,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树影轮廓,像一个个蹲伏的怪兽。

“应该……应该没事吧?”李秋生小声给自己打气,“师父说了,只准看,不准动……我就看看……看看……”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哭泣声,飘飘渺渺地,竟从那片漆黑的小树林深处传了出来!

那声音,又细又弱,像是被风吹散了,带着无尽的幽怨和凄楚,仿佛一个女子在深夜独自哀泣。在寂静得只剩下风声的荒郊野岭,这哭声简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李秋生的耳朵里!

“我的老天爷!”李秋生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缩回树根后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哭声!真有哭声!还是女人的哭声!就在埋玉奴的林子里!

是……是她?!那个死了的狐鬼小妾?!

李秋生吓得魂飞天外,脑子里一片空白,师父的叮嘱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下意识地就想拔腿逃跑!但双腿却像是被冻在了原地,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他只能死死地抱住怀里那面冰冷的五雷号令镜,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救……救命啊……”他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那呜呜咽咽的哭声时断时续,在黑暗中飘荡,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李秋生濒临崩溃的神经。他死死闭着眼,抱着镜子,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夜风一吹,冷得刺骨。

就在他几乎要被恐惧彻底淹没的时候,怀里的五雷号令镜,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的暖流从冰凉的镜面透出,瞬间传遍他全身,像是一股温和的力量注入,将他四肢百骸的僵硬和冰冷驱散了不少!

李秋生猛地睁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怀里的青铜古镜。镜面在黑暗中,竟隐隐泛起一层极其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温润白光!这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堂皇正气,仿佛黎明前最纯净的天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无边恐惧!

“宝……宝贝?!”李秋生又惊又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把镜子抱得更紧,甚至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冰凉的镜背。师父果然没骗人!这镜子真能辟邪!那点微弱的暖流和光芒,让他几乎瘫软的身体重新找回了一丝力气。

“不怕!不怕!师父的宝贝在!妖魔鬼怪……速速退散!”李秋生壮着胆子,对着镜子低声念叨,给自己打气。他再次鼓起勇气,从树根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望向那片传出哭声的小树林。

哭声还在继续,但有了镜子的“保护”,李秋生似乎没那么怕了。他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林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哭。

月光似乎亮了一点点。借着那点微光,李秋生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树林深处声音传来的方向。

影影绰绰的树影之间……好像……好像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影子,在草丛里……蠕动?

那是什么?

李秋生屏住呼吸,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

那白色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然后……

“喵嗷——!”

一声尖锐凄厉、充满警告意味的猫叫,猛地从树林里炸响!紧接着,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闪电般从草丛里窜出,扑向那个白色的影子!

两只野猫!

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正龇牙咧嘴地扑咬着一只体型较小、毛色脏污灰白的小猫!刚才那呜呜咽咽的哭声,分明就是这只被欺负的小白猫发出的悲鸣!

“呃……”李秋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只在草窠里翻滚撕咬、互相炸毛尖叫的野猫。

搞了半天……把自己吓得半死的“女鬼哭声”……是猫打架?!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涌遍全身。李秋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后背重重地靠在老柳树粗糙的树干上,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浊气。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抬手抹了一把,哭笑不得。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他低声咒骂着,看着怀里那面光芒已然隐去的五雷号令镜,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还当救命宝贝抱着蹭,结果就这点动静……

就在他心神彻底放松下来,甚至有点想笑的时候——

嗖!

一道极其迅疾、裹挟着浓烈腥风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侧不远处的草丛里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目标,赫然是瘫坐在地、毫无防备的李秋生!更准确地说,是他怀里那面刚刚显露出不凡气息的五雷号令镜!

李秋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比刚才听到猫哭时强烈百倍的、源自生命本能的致命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凭着最后一点本能,猛地将怀里的铜镜死死护在身下,整个人拼命地向树干蜷缩!

“师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了后巷死寂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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