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既下,便利洞开。粟珍阁这艘本就蓄势待发的航船,如同乘上了浩荡东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力度,向着武周疆域的深处扬帆疾进。三个月,不过弹指一挥间,然而神都南市那最初的一方青瓦白墙,已如同生命力顽强的藤蔓,沿着帝国精心构筑的驿传网络与天然的水道脉络,迅速蔓延开来。
十七处新的分号,如同十七颗璀璨的星辰,次第点亮在武周的地图之上。它们不再仅仅局限于中原腹地,更是深入了岭南的瘴疠之乡,剑南的崎岖山道,乃至陇右的苍茫边塞。每一处分号的设立,都严格遵循着最初的模式:青瓦白墙,石刻店规,“丰歉平准”的承诺被不折不扣地执行。来自江南的稻米、河北的麦粟、甚至通过华胥商路引入的海外耐旱作物,经由高效整合的驿传与漕运系统,被源源不断地输送至这些新节点,再平粜给当地的百姓。粟珍阁的名声,不再仅仅是“实惠放心”,更增添了一层“无远弗届”的神秘色彩与信赖。
在这股蓬勃扩张的浪潮中,几位关键人物的作为,更是将这“惠泽苍生”的理念,落到了实处。
魏州刺史府内,狄仁杰手持粟珍阁刚刚送达的、关于下一批平价粮与以工代赈专项款项的确认文书,眉头稍展。持续的旱情与潜在的蝗灾阴影,曾让他忧心如焚。如今,借助粟珍阁稳定且高效的粮源通道,他得以大胆推行其筹划已久的“以工代赈”之策——招募受灾民众,以工钱或粮食为酬,大规模兴修水利,掘井开渠,既可解眼前饥馑,又能为长远抗旱打下基础。官仓与这“民间粮仓”的互补,让他施展政令的底气足了许多。他看着窗外正在清理沟渠的民众,那忙碌的身影中透出的不再是绝望,而是求生的韧性与对未来的期盼。
神都,镇国太平公主府。太平公主立于水榭之中,听着府内大管事禀报与粟珍阁的对接事宜。她名下几处位于漕运节点附近的皇庄,已被迅速改造,高大的粮仓已然立起,成为了粟珍阁在神都周边的重要仓储与转运枢纽之一。她并未亲自出面,一切皆由手下心腹操办,但她对此事的关注程度,远超寻常商业投资。
“告诉他们,仓廪务必防火防潮,账目需清晰,调度要听从其总舵安排。”她语气平淡,目光却锐利,“此事,关乎母皇诏令,更关乎……社稷安稳,不容有失。”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粟珍阁背后牵扯的,早已超越商业范畴,主动将自身资源融入其中,既是顺应母皇之意,或许,也是在为未来铺设一条隐形的道路。
而在魏州通往洛阳的官道上,新任司马陈延之正负责押运一批州内文书。他特意选择了利用朝廷驿传系统,一方面是为公事,另一方面,也是想亲身体验一下这诏书开放后的驿传效率。一路行来,他敏锐地发现,驿站的运作似乎比以往更加迅捷有序。马匹的调配、文书的交接、甚至食宿的安排,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更加注重效率与规范的意味。尤其在与几位驿丞的闲聊中,他隐约感觉到,这种变化,似乎与粟珍阁大规模使用驿传,并带来了一套近乎严苛的时效与交接标准有关。
在一处驿站歇脚时,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计时的沙漏,粗略测算了一下从抵达至换好马匹、完成文书签转所用的时间,再对比以往的记录,心中不由一震——效率竟提升了近三成!这绝非偶然。是粟珍阁带来的新气象?还是朝廷因粟珍阁而加强了对驿传的管理?他不得而知,但心中对那座海外之国,对那位元首的手段,更多了几分深沉的思量。
稻浪接天,源自海外的种子,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借助帝国开放的脉络,茁壮生长,滋养万民。
玉舟共济,帝王的雄心与海外故人的理念,在这关乎天下人温饱的航程中,形成了一种微妙而坚实的同盟。
三条不同的支流,狄仁杰的务实政绩,太平公主的顺势布局,陈延之察觉到的效率提升,共同汇入了“粟珍阁”这条奔腾的大河,以其实实在在的成效,诠释着“通商惠民”的深层含义,也悄然改变着这片土地的模样与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