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听着他的话,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师父不会懂的,或者说,他懂了,却不愿回应。
她低下头,继续喝着粥,眼眶微微发热,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能哭,不能让师父看出她的异样,更不能让他为难。
周生辰看着她垂下去的脑袋,发丝落在她的脸颊,遮住了她的表情。
他心里的挣扎比表面上更甚,他多想告诉她,他知道她的心意,他也想回应她的喜欢,可他不能。
他是小南辰王,肩上扛着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扛着天下的安稳,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毁了誓言,更不能让她跟着自己,承受那些未知的风险。
“今日若无事,你可以再去藏书阁看看,我让人新整理了一批前朝的文集,或许有你喜欢的。”
周生辰转移了话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时宜抬起头,眼底的湿意已经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婉。
“多谢师父,我今日确实想去藏书阁。”
她知道,师父是在转移话题,是在提醒她,他们之间,只能是师徒。
也好,这样也好,至少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徒弟,看着他,陪着他,就够了。
早膳很快就结束了,周生辰起身道。
“我今日要去军营一趟,你在王府里待着,若有任何事,让侍卫去寻我。”
“我知道了,师父路上小心。”
时宜起身行礼,看着周生辰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犹豫,可只有周生辰自己知道,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挣扎。
他不敢回头,不敢看时宜的眼神,怕自己会忍不住,怕自己会做出违背誓言的事。
他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停了一下,透过门缝,看到时宜还站在桌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满是不舍。
他的心更疼了,却只能硬着头皮,大步走了出去。
时宜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周生辰的身影,才缓缓坐下。
她拿起桌上的《玉台新咏》,翻到《越人歌》那一页,指尖轻轻抚过“心悦君兮君不知”那一行字,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落在书页上,晕开了小小的墨痕。
她知道,这份喜欢,或许会伴随她一生,像藏书阁里的典籍,永远被珍藏,却永远不会有被人知晓的一天。
而师父,他或许会永远守护着她,却永远不会回应她的心意。
这样的结局,她早就预料到了,可心里还是会难过,会不甘,会忍不住奢望,若是没有那句誓言,若是他们只是寻常的男女,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她也清楚,没有若是。
师父是小南辰王,她是他的徒弟,这是他们无法改变的身份,也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时宜擦干眼泪,将《玉台新咏》抱在怀里,起身往藏书阁去。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暖得像师父偶尔投来的目光。
她想,就算不能拥有他的喜欢,能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徒弟,看着他平安,看着他守护天下,就已经很好了。
而此刻的周生辰,坐在前往军营的马车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车壁。
他想起时宜方才的眼神,想起她读《越人歌》时的模样,心里的挣扎像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她,让她把心事藏得这样辛苦,可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守护着这份不能言说的情意,让她在王府里,能安稳地读书,安稳地长大,远离那些朝堂的纷争,远离那些他不得不面对的黑暗。
马车缓缓前行,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可周生辰的心,却始终停留在那方小小的院落里,停留在那个抱着书卷,眼神温柔又带着委屈的姑娘身上。
他在心里默默发誓,无论将来遇到多大的风暴,他都会守住王府的安稳,守住她眼中的那份纯净,哪怕这份守护,注定只能藏在师徒的身份之下,注定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心事。
周生辰的马车刚停在军营辕门外,便见凤俏提着长枪从演武场奔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宏晓誉抱着一摞兵书,看到周生辰下车,连忙上前见礼。
“师父。”
“都免礼吧。”
周生辰抬手,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里多了几分柔和。
“十一回王府了,往后会在府中常住。”
这话一出,凤俏眼睛瞬间亮了,长枪往地上一拄,声音都拔高了些。
“小师妹回来了?真的假的!前几日我还跟师姐念叨,说好久没见她,不知道她在漼府过得好不好呢!”
宏晓誉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笑意。
“师妹回来就好,从前她总在藏书阁帮我们整理典籍,有她在,王府都热闹些。”
旁边几个师兄也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满是欢喜。
有人说想念时宜泡的茶,有人说记得她会写一手好字,还有人惦记着从前一起在庭院里看星星的日子。
周生辰看着弟子们雀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今日军务不忙,你们早些收队,晚上回王府用膳,也跟十一好好聚聚。”
“太好了!”
凤俏率先应下,转身就往演武场跑。
“我这就去跟兄弟们说,让他们早点把活干完!”
周生辰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对身边的侍卫吩咐。
“立刻传信给王府管家,让厨房多备些菜,今日晚上有弟子们回府用膳。”
侍卫领命而去,周生辰望着军营里热闹的景象,心里竟也多了几分期待。
他想起时宜听到这个消息时,或许会露出的笑容,指尖不自觉地松了松。
能让她在王府多些欢喜,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