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散,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五人瘫倒在冰冷的噬魂岩上,剧烈喘息,心有余悸。灵魂深处残留的冰冷与恐惧,远比噬魂惩罚更加刻骨铭心。
阿哲分享出的真相,如同最寒冷的冰水,浇灭了刚刚因开采进度改善而升起的一丝微弱希望,将更庞大、更绝望的黑暗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养殖场…饵料…加工厂… 每一个词都带着血淋淋的残酷。
沉默笼罩着小队,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就连最悍勇的尘匠,眼中也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麻木的绝望。
“脉眼…”陆离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他依旧无法动弹,意识如同漂浮在无尽的迷雾中,但那两个字却异常清晰,如同黑暗中唯一可见的星辰,“唯一的…生路…”
可是,如何抵达?如何在那种名为“守夜人”的恐怖存在的巡逻下,穿过这片无尽的死亡矿脉,找到那个坐标?
“坐标…我记下了…”阿哲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强行回忆那段复杂的三维数据都让他灵魂刺痛,“但…太远了…而且,守夜人…”
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目标。
“必须…想办法…”苏晚星咬着下唇,指尖再次亮起微不可察的绿芒,小心翼翼地点在陆离眉心,试图为他梳理混乱的意识,哪怕只能带来一丝清明,“陆离…你刚才…是怎么骗过那个怪物的?”
陆离的意识在生命能量的滋润下,稍微清晰了一丝。他艰难地回忆着方才那本能般的反应。
“不是…骗过…”他断断续续地传递着意念,“是…融入…同频…” “这片矿脉…吞噬…也…记录…” “我的…伤…和它的力量…让我…能稍微…感觉到…那些‘记录’…” “模仿…那些记录…就像…变色龙…”
他的解释破碎而晦涩,但核心意思却传达了出来:他不是正面隐藏或对抗,而是调整自身的存在状态,去模仿矿脉背景环境中那些被吞噬、被记录下来的“过去的存在”,从而暂时“消失”在守夜人的感知中。
这需要极其精微的、对矿脉环境本质的感知和模仿能力,而这能力,恰恰源于他濒死的状态和规则对冲造成的奇异变化。
“你能…一直保持那种状态吗?或者…带我们移动?”尘匠急切地问。
陆离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艰难地尝试,最终传递出否定的意念:“…不能…消耗…巨大…无法移动…范围…极小…”
这能力目前只能用于极短暂的保命,且无法支撑移动或覆盖多人。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就在这时,阿哲看着手中那块被他扔出后又捡回来的、残留着解密波动的幽影结晶,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异光。
“等等…‘记录’…”他喃喃自语,“守夜人…巡逻…是否有…规律?” “它的感知…基于秩序…是否意味着…它的巡逻路径…和时间…也是…固定的?” “那个坐标…波动…是否就是…守夜人巡逻造成的?”
他的思维快速运转,试图从绝望中寻找逻辑的缝隙。
“如果…如果我们能知道守夜人的巡逻规律…知道它什么时间会出现在哪里…是否就能…找到空隙…摸过去?”
这是一个思路。但如何获知守夜人的巡逻规律?那东西神出鬼没,感知范围极大,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一直沉默的屠夫,突然用沙哑的嗓音开口,言简意赅:“感觉…它过后…岩壁…更‘冷’…”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屠夫的野兽直觉虽然被极大压制,但对某些极端的变化依旧敏感。他是在说,守夜人经过后,周围的噬魂岩会残留一种更深沉的、秩序化的冰冷?
陆离眼中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对…痕迹…它能扭曲…环境…会留下…痕迹…” “我的‘感知’…或许能…读到…这些痕迹…的…强弱…和…方向…” “就像…野兽…追踪…”
结合屠夫的直觉和陆离那奇特的矿脉感知能力,他们或许真的能间接地、远远地勾勒出守夜人大致的活动范围和规律!
虽然依旧危险,但这几乎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干!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尘匠一捶地面,重新燃起斗志,“怎么搞?你说!”
计划迅速制定。
由于陆离无法移动,且需要集中全部精神进行感知,追踪守夜人痕迹的任务就落在了状态稍好的尘匠和屠夫身上。他们需要以落脚点为圆心,在一定范围内移动,仔细感受和记录不同区域噬魂岩的“冰冷程度”和“秩序化残留”的细微差异。
而陆离,则作为核心处理器,留在原地,通过他们反馈回来的信息,结合自身那微弱的广域感知,尝试在脑海中构建守夜人的活动模型。
这是一个笨拙、低效且充满风险的方法。尘匠和屠夫每一次外出探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撞上巡逻的守夜人。而陆离的精神负荷也极大,每一次感知和计算都让他本就濒危的意识如同被针扎般剧痛。
时间在提心吊胆的探查和痛苦的计算中缓慢流逝。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他们放弃了开采任务,全力投入这场生死追踪。噬魂惩罚一次次降临,灵魂的创伤不断累积,但所有人都咬着牙硬撑。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守夜人巡逻模型,在陆离的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它并非完全规律的直线巡逻,而是围绕着几个固定的“节点”进行某种复杂的、周期性的大范围巡视。其中一个节点,能量残留格外浓郁且稳定,似乎是一个常驻点。而另一个节点,能量波动剧烈且与“脉眼”坐标所在的方向高度重合!
“脉眼…是它的…重点巡逻区…”陆离虚弱地传递着信息,“但…不是…常驻…” “两次巡逻…之间…有…间隙…” “很短…但…存在…”
他们找到了那一线生机!
根据模型推算,下一次较大的巡逻间隙,将在约十五个标准时后出现,持续时间可能只有不到三十分钟!
他们必须在这三十分钟内,穿越极其漫长的危险区域,抵达脉眼坐标!
“妈的…拼了!”尘匠看着陆离用微弱能量在岩壁上划出的简陋路线图和倒计时,眼中布满血丝。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最后的准备。
他们利用极其有限的资源,尽可能恢复状态。苏晚星不顾反噬,竭力为每个人稳定伤势,尤其是陆离,他是计划的核心,必须保持至少一丝清醒。阿哲则疯狂计算着最佳行进路线和可能遇到的意外。尘匠和屠夫打磨着武器,尽管知道物理攻击对守夜人可能无效,但这是他们唯一的依仗。
倒计时一分一秒地逼近。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当时刻终于来临时,五人(陆离由尘匠背负)如同潜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临时落脚点,沿着预定的路线,向着脉眼坐标的方向,开始了这场与死亡赛跑的狂奔!
黑暗依旧是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但此刻,在已知的恐惧和明确的目标下,每一步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他们依靠着陆离那断断续续的微弱指引和屠夫的直觉预警,躲避着那些能量残留异常浓郁的危险区域,尽可能选择“痕迹”较浅的路径。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
终于,在倒计时还剩最后几分钟的时候,他们抵达了坐标所示的大致区域。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愣住了。
那里没有想象中的通道或者出口,只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扭曲、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被打碎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怪异岩层。岩层中央,有一个不断缓缓旋转的、直径不足两米的、漆黑的漩涡。漩涡周围弥漫着一种极其混乱、极其不稳定的规则波动,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这就是“脉眼”?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通往更可怕地狱的入口!
而且,守夜人那令人心悸的秩序威压,正在从远方快速接近!巡逻间隙即将结束!
没有时间犹豫了!
“进…进去!”陆离在尘匠背上,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道。
尘匠一咬牙,背着陆离第一个冲向那漆黑的漩涡!屠夫紧随其后!苏晚星拉着虚弱的阿哲,也毫不犹豫地跃入!
就在他们的身影彻底没入漩涡的瞬间——
守夜人那庞大的、由绝对秩序构成的阴影轮廓,如期而至,出现在了脉眼之外!
它那冰冷的“目光”扫过那片扭曲的空间和缓缓旋转的漩涡,似乎并未发现刚刚消失的猎物。
它只是在漩涡外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执行例行的检查。
然后,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但就在它转身的刹那,那原本混乱旋转的黑色漩涡,中心处突然极其短暂地、微弱地亮起了一丝…不同于周围虚无黑暗的、奇异的、仿佛蕴含着生机的…
…翠绿色的光芒?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守夜人那绝对秩序的身形,却猛地停滞了!
【检测到…异常生命波动…】 【源点…脉眼…】 【判断…潜在污染泄露…】 【清理协议…优先级提升…】
恐怖的威压再次爆发,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脉眼区域!
那漆黑的漩涡,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刚刚踏入未知之地的陆离小队,还来不及观察周围环境,就感到身后传来令人魂飞魄散的恐怖吸力和冰冷的杀意!
守夜人…竟然要强行进入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