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岁：“……”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又无声地合上。血色月光在他呆滞的面容上流淌，这个荒谬的场景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哈？”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尾音不受控制地上扬，“等等，你是在说中文吗？”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齐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在魔界领主面前纠结语言问题，简直蠢透了。
整个精心铺垫的邪恶气氛全部垮掉，强大的恶魔没有威胁他，没有表露出恶意，现状朝着另一个奇怪的方向疾驰而去。
秦念身后摆动的尾巴僵在了半空，恶魔完美无瑕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困惑，这个表情让他看起来莫名……纯真？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秦念歪了歪头，“我看漫画书里都是这样写的，少女遇见危险，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法生物签订契约，成为拯救世界的魔法少女。”
说着，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参考文献，迅速地翻到对应页数，兴致勃勃地展示给齐岁看。猩红的眼眸闪闪发亮，活像个期待表扬的孩子。
看样子，这只恶魔恐怕打心底认为自己做的完全没有问题。
齐岁感到一阵眩晕。今天经历的生死危机、家族秘密、恶魔追杀……所有紧张刺激的戏码，突然在这句话面前碎成了渣。
他麻木地想，恶魔不应该是狡诈阴险的代名词吗？眼前这个捧着漫画书的家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呆？本来还以为他是很难对付的性格，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脱线的类型。
月光悄然偏移，照亮了漫画书的内容。封面上，穿着蓬蓬裙的粉色少女正举着魔法杖，背景是夸张的爱心和星星。
看画风应该是上个世纪的少女漫，文字是日语，还真是难为一只恶魔为了看漫画学习了一门语言。
“等等！”齐岁猛地抬手，及时制止了恶魔即将开始的漫画推荐。
对面这位看似脱线的恶魔可是魔界的三大领主之一，是放出去就能随随便便毁灭世界的存在。他不能觉得这只恶魔可爱！
齐岁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严肃的表情，尽管对面那位领主大人正兴致勃勃地翻着书页。
“维罗萨特，”他刻意加重了这个名字，“既然你愿意交流，我就当你是暂时没有杀我的打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帮我？”
秦念闻言抬起头，目光放在这位人类青年身上。这一世的齐岁面容看起来相当稚嫩，脸颊带着婴儿肥，人都还没有他高，也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不过他是恶魔，人类社会的制度管不了他，这种时候也不需要考虑法律的事情。
“秦念。”恶魔突然凑近，近得齐岁都能闻到恶魔身上混杂着血腥气的冷冽气味，“这才是我的真名，刚刚那个，不过是借用了前任永夜领主的名字罢了。至于什么目的……难道想和你缔结契约不算吗？”
这个回答让齐岁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个回答，不就等于没有回答吗？
他瞪着眼前这个笑得人畜无害的恶魔，突然很想把刚才那本漫画书抢过来摔在地上，如果他有这个胆量的话。
天天看漫画书，都把自己看成中二病了！
“你骗他，但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真名？”这句话说出，齐岁看见秦念的唇角勾起狡黠的笑容。
“为什么不呢？”恶魔收起漫画书，尾巴在身后愉悦地扭来扭去，那双猩红的眼眸眯成月牙状，活像只偷到鱼干的猫。
齐岁不合时宜地想，如果这不是能随手毁灭世界的恶魔领主，这副模样还真是可爱得犯规。
“听着，”秦念突然凑近，手指危险地轻点齐岁的胸口，“这里是魔界，你虽然是受过训练的魔法使，但没有魔力供给，连三天都撑不过。没有食物，没有净水……”
恶魔的吐息拂过人类脆弱的脖颈：“与其让你烂在这片荆棘丛里，不如让我现在就吃了你的灵魂。但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与我签订契约。怎么样，要答应吗？”
兜兜转转，话题又回到了这里，齐岁知道躲不过。他从来都不是在意手段的人，他完全不介意与恶魔签订契约，利用他的力量达成目的。
至于过程，等结果呈现出来了之后再评判吧。
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这只恶魔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魔物，他是永夜领主。齐岁完全搞不清楚秦念的目的，他到底是单纯中二病发作，还是另有打算。
书本上记载，签订契约的主导权在恶魔手中。签了，意味着会受制于人，人类方根本没有控制恶魔的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与恶魔签订契约获取力量，始终是一项禁忌。
“滴答”，鲜血从齐岁掌心滑落，滴落在地。明明是极其细微的声响，却让秦念的耳尖轻轻颤动，竖瞳骤然收缩成细线。
“你的伤，”恶魔的视线下移，黏在那只血迹斑斑的手上，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需要处理吗？”
“不……”
齐岁本能地想要缩回手，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一把扣住手腕。
怎么可能不？这些血荆棘上面有毒素，放任不管止不住血不说，还会加速死亡。
秦念的手甲冰凉坚硬，锋利的边缘轻轻抵着动脉，仿佛随时能割开那层薄薄的皮肤。月光下，齐岁看清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掌心，被血荆棘撕裂的伤口惨不忍睹，手掌几乎被血液染红。
“毒不难解决，但这里可没有不含毒素的清水。”秦念自言自语着，掌心腾起黑色的火焰。
齐岁下意识要抽手，却被牢牢禁锢。出乎意料的是，火焰既不灼热也不刺骨，只有丝绸般冰凉的触感，就和握着他的那只手一样。
借着秦念专心治疗的空档，齐岁悄悄抬眼。
秦念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阴影，专注的神情带着几分神圣感，让他有种自己正被好好珍视的感觉。
真是引人堕落。
齐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恶魔与生俱来的魅惑天赋，配上这副专注温柔的模样，简直是最致命的毒药。
要是换作其他人类，也会得到这般优待吗？无论掉在这个鬼地方的是哪一个人，他都会为了与这个人类签订契约这样做吗？
这样也……太令人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