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船在真空中滑行，舷窗外，是深邃的星空。
江锋排队排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预约的那一班摆渡船。
人太多了，大部分都是要乘坐穿梭机返回地球的，月球的生活成本太高了，一旦失去工作，很大几率是无法在这里留下来的。
抵达空间站，穿过愈发繁忙而嘈杂的中央通道，江锋来到了高度自动化的仓储基地。
循着装卸编号找过去，最后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地方，找到了被堆放起来的零件。
“哈尔西，接管附近的监控系统，直到我们完成。”
江锋走到第一扇大门面前，身份识别通过，厚重的密封门缓缓打开。
货箱之内，是被金属框架牢牢固定的巨大模块，一个个模块组装在一起，就会成为足以给城市供能的庞大能量来源。
只不过，现在它们已经老去，组装起来导致的后果就是爆炸。
江锋提着黑色的手提箱，走进了货柜，然后立刻出来，走向下一个。
22个集装箱，数量太多了，体积太大了，他不可能一口气把它们全弄进去。
于是，江锋先凑齐了凤凰级，然后将意识沉入赛伯勒克斯兵工厂。
“拆解，重新制造。”江锋的声音，在这片宏伟的空间中回荡。
一片银色的沙尘凭空涌现，瞬间包裹住了整座凤凰级反应堆组的所有模块。
就好像时间被加快了一百万倍。眨眼间，污迹斑斑的模块就像是被风化了一亿年。
从表面开始，被纳米机器人侵蚀，最终什么也没有剩下。
复杂的能量回路，精密的磁约束结构，液态锂的中子吸收层，绝热隔离层……
最精妙的一切工程秘密，都被瞬间洞悉。
转化为浩瀚的数据流，汇入兵工厂那深不可测的数据库中。
很快的，银色沙暴的流向渐渐改变。
不再是吞噬，而是创造。
刚刚被分解的基础材料，那些金属、陶瓷、聚合物、特种元素。都在无形的力量牵引下汇聚而来，如同星云凝聚。
沙暴高速旋转、塑形。
没有模具，没有焊接的火花，只有一簇簇原子在绝对意志下精准地排列组合。
顷刻之间！
那些巨大的、污迹斑斑的废铁堆消失了。
取而代之落在地上的，是一模一样，富有工业美感的反应堆核心模块组。
它们被完美地分解成了便于运输和组装的子模块单元，每一个接口都光洁如新，每一寸外壳都找不到丝毫瑕疵，更看不到一丝尘土，还带着制造完成的余温。
‘完美。’
江锋的意识中只有这两个字。
意识瞬间抽离那片宏伟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重新聚焦，他依然站在货柜里，面前空空如也，只有固定支架的凹痕。
他立刻将崭新的模块组放回原位，装满了一个又一个货箱。
紧接着转身，走向装载了金牛座级裂变反应堆的集装箱，重复同样的过程。
进入、空间转移、分解扫描、重构制造。
当江锋从最后一个货柜中走出，重新锁上密封门时，时间刚刚过去一小时。
“哈尔西，解除静默，恢复监控。”江锋的声音略带一丝喜意。
“开始根据蓝图，结合新设计方向，开始迭代优化。”
“明白。”哈尔西的影像从掌心浮现，她仰着头。
“正在连接齐里克合作社，付费知识平台。正在阅览相关原理，设计文献。”
“整理数据，迭代工业设计模块。”
几秒钟后，哈尔西胸有成竹，对江锋敬了个礼。
“请提供初始方向。”
江锋没有犹豫：“基于蓝图，结合现代聚变、裂变技术模型，进行适应性迭代优化。”
“主要是安全性提升，维护性提升，功率输出模块化，以及最重要的可扩展化。”
“我需要一整条产品线，从固定式的反应堆，一直到舰船用的反应堆组。”
哈尔西点点头：“开始迭代优化，是否希望以可视化呈现？”
“给我看看。”江锋可不想做个甩手掌柜，对自家的未来的明星产品一问三不知。
一瞬间，江锋的意识仿佛接入了一个超高速的思维网络。
无数设计方案，如同瀑布般流泻而过。
他看到“凤凰”聚变堆那庞大的整体结构被精巧地精简、模块化。
看到“金牛座”裂变堆笨重的防护被新型复合材料替代，体积大幅缩小。
看到复杂的控制线路，被高度集成化的智能控制中枢取代。
他看到冗余的设计被简化，但关键安全节点却被成倍加固。
优化的核心思想无比清晰，模块化、易维护、易组网、安全可靠。
不再是追求极限功率的巨兽，而是能够灵活组合、深入各个角落的能源乐高积木。
江锋完全看得入迷，他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眼前突然一闪，海量的可视化模型瞬间消失，只剩下了简简单单的两台反应堆。
“迭代完成。”
“凤凰级聚变反应堆，迭代后，单模块输出功率从原本的10吉瓦，降低至250兆瓦。”
“支持并网扩展，单堆组最大支持8模块并联，峰值输出2吉瓦。”
“燃料效率获得提升，仍然使用标准的‘氘氚燃料’，采用激光注入，聚变反应概率提升22%。磁约束稳定性提升18%，可大幅度优化等离子湍流。”
“维护周期升级，标准工况下，首次全停机维护间隔提升至15年，相较提升425%。目的达成，适应深空任务，适应边缘殖民地。”
“全模块化生产、运输、组装。核心堆芯、磁约束环、能量转换器、控制系统等均实现完全模块化，平均停机更换单模块时间小于4小时。”
“安全冗余升级，配备三重独立紧急停机系统，等离子失控几率降低92%，紧急冷却措施升级，重气体通道扩容，可在100秒内完成反应堆内部冷却，引导高温气体排出。”
江锋微微点头，这就是他想要看到的。
“还有呢？金牛座。”他问道。
哈尔西继续道：“金牛座级裂变反应堆迭代升级后，单模块功率从300兆瓦，降低至50兆瓦，可支持12组模块并联，最大输出功率600兆瓦。”
“使用标准化，低富集度铀燃料棒，优化衰变周期，优化增殖特性，提升通用性。”
“中子利用率提升22%，降低燃料棒杂质生成速率。”
“体积相较市售竞品缩小13%，重量减轻25%。”
“足以为小型殖民地提供稳定电力，且长期无需维护。”
江锋心中暗暗赞叹：‘方向对了。’
原始设计的巨大功率，是为了船舶的引力调节阵列和超光速引擎。
对于大多数中小型殖民地，或者中小飞船来说，性能严重过剩，而且维护复杂，成本高昂。
优化迭代的核心，便是“化整为零”，“化繁为简”。
“哈尔西。”江锋脑海中，已经看到了清晰的产品线。
“基于迭代优化后的模块，我们需要定义清晰的产品线。”
“请指示，先生。”
“首先是重新命名，旧‘凤凰级’改为‘栖木级’，旧‘金牛座级’改为‘羽绒级’。”
“我明白，命名将会说服消费者，我们是一家齐里克人控股的外星企业。”哈尔西点头。
“正是如此。”江锋微微一笑，继续描绘他的产品线蓝图。
“基础能源包，针对小型前哨站，移动工作站或者补给站。集成1个‘羽绒级’裂变反应堆模块，集成小型化的能量分配和控制系统，这是我们最低门槛的产品。”
“接下来是标准能源包，主力产品，针对中型殖民地，空间站，中小型货运飞船。包含1个‘栖木级’聚变反应堆模块，或根据客户需求，选配2至4个‘羽绒级’模块。”
“然后，便是扩展能源阵列，针对大型的殖民地，主力舰船，工业基地。提供数量可供选配的任意模块。配备高级的能源管理与冗余控制系统，按需扩展。”
“最后则是微型能源核心，基于‘羽绒级’进一步缩小后的模块产品，目标功率10兆瓦。针对小型探测器，深空信标，紧急避难所，甚至是大型载具。”
“体积要足够小，集成度要足够高，维护周期要尽可能长，目标是‘一次部署，十年无忧’。”
江锋想到的，是那些在偏远小行星带挣扎求存的矿工家庭，以及那些长期在深空游荡的探险者，冒险者，以及自由科学家。
“产品线定义清晰。蓝图正在进行第二轮迭代优化。”
哈尔西的效率无与伦比：“已经完成。”
“很好。”江锋点头认可：“这样，你把这些东西同步给小雨，我们先造出样品机来，剩下的就交给她和你了。”
“明白，先生，我会听从夫人的指令。”
哈尔西认真道：“产品定价，宣发，上市，订单揽收，发货，都会很顺利的。”
“希望如此吧。”江锋哈哈一笑，指了指那几个货柜，吩咐道：“给它们伪造一趟运输记录，一个月之后，发回船坞去。”
“是。”
江锋最后看了一眼那几个货柜，冰冷的金属之内，是足以点亮无数黑暗角落的野心。
‘风暴已经来临，但废墟之上，人类的薪火代代相传，永不熄灭。’
江锋又呆了一会儿，完成了东西的制造和装箱。
这才转身，大步离开了仓储区。
下一步，是让这些图纸上的东西，真正成为市场上燎原的星火。
但那，是林小雨的工作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