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执行。”哈尔西无比肃穆。
“对了，记得不要吞噬任何有机物，或者小行星烂石头。”江锋补充道：“这肯定会花一点时间，我希望战斗继续进行，采集数据，改进机器人。”
“遵命。”
哈尔西小小的身影从江锋肩头飘起，悬浮在控制室中央。
双手张开，仿佛在拥抱无形的洪流。
与此同时。
江锋手中的黑色手提箱无声地滑落，砸在金属地板上。
而江锋本人，那个穿着深灰色护甲的身影，就在手提箱落地的瞬间……
“哗啦！”
就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堡。
构成他身体的每一寸物质。
护甲、衣物、皮肤、骨骼、细胞。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崩解成了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小的冰冷银辉。
银色的沙尘并非无序飞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有目的地席卷了整个控制室。
它们沿着合金墙壁流淌，钻入每一道缝隙，覆盖每一个表面。
它们顺着粗大的线缆管道疾驰，奔向舰库的每一个角落。
它们穿过通风口，弥漫到每一艘停泊在舰库中的奇恩战舰内部。
不止如此，它们还沿着那些粗大的系泊缆绳，奔向整个海军锚地的每一个地方。
银沙风暴所过之处，无论是什么，都在接触到银沙的瞬间，被强行分解同化。
物质的结构被彻底打碎，微观的结构信息被彻底覆写。
然后，在哈尔西那恐怖的算力驱动下，开始进行原子级别的精确重构。
无声的纳米狂潮，正在以超越想象的方式，“消化”着这支庞大的钢铁舰队。
又过了一段时间，半小时？一小时？
控制室中央，一股银色的风暴猛地向内收缩。
光影扭曲间，江锋的身影再次清晰地凝聚出现。
深灰色的护甲完好无损，甚至连头盔面罩上的一丝灰尘都仍然停留。
只有他脚下那个黑色手提箱，孤零零地躺在原地。
“汇报进度，哈尔西。”江锋平静道。
“至高统帅，重构指令已覆盖锚地内所有191艘目标舰船。”
哈尔西的声音难得出现了一丝滞涩，显然维持如此数量规模的纳米机器同步运作，对她也是一种巨大的负担。
“目标总质量估算，约580亿吨。”
“其中85.6%的质量份额，都被‘霸主利齿级’所占据。”
“重构过程将完全在物质层面进行，不会产生较大的能量波动或巨大的物理位移。”
“舰船的外观、结构强度、甚至内部运行的设备都将维持原状，迷惑性达到100%。”
“唯一的需求是……”哈尔西顿了顿。
“需要持续且庞大的能量供应，以驱动纳米机器的行为，并转移废热。”
“我已接管沙母核心以及所有系泊‘沙粒’小行星上的聚变反应堆阵列，并强制其进入140%的过载输出模式。能源供应充足。”
“预计完成全部质量的重构，需要96小时。”哈尔西给出了最终的时间表。
江锋点了点头。
这个效率，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覆盖着护甲的双手。
这具身体，质量不过区区的85千克。
那是之前身体里蕴含的纳米机器总质量。
不过，也就是这85千克的纳米机器，将在未来的96个小时内，无声无息地吞掉580亿吨的钢铁、复合材料、稀有元素……
并将其完美地替换成属于自己的形态。
实话说，连江锋自己，在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数字背后代表的恐怖能力时，心头也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不是蚂蚁吞象，而是一滴水吞下整个积雨云团。
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哈尔西，语气兴奋地问道。
“哈尔西！这种能力……能否直接应用于太空战斗？”
“比如，让纳米机器集群直接扑向敌舰，将其瞬间分解重构？”
哈尔西小小的脸上立刻露出极其严肃的神情。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白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不行，统帅，绝对不行！”
她的数据库中，闪烁出了一团难以言喻的阴影。
那是“大麦哲伦集体”。
因某位虚境“超主”干预，导致纳米机器集体脱离塞塔娜的意志，从而诞生。
是迄今为止，已知的唯一一个，能摆脱臣服，彻底失控的纳米大集体。
也是唯一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功发动了叛乱，并将一切击败的终极意志。
想到此处，哈尔西斩钉截铁道。
“您的纳米机器，其底层存在着一个经过验证的，绝对不可逾越的安全限制！”
她的语速加快，仿佛要立刻掐灭江锋的危险想法。
“一旦纳米机器离开您本体的直接意识链接范围，超过0.5秒的通讯延迟，也就是大约15万公里的物理距离，集体将立刻进入‘冻结’状态。”
“它们会保持当前所处的形态绝对不变，停止一切微观主动活动，尤其是分解和重构。”
“但它们会以当前的形态，继续执行指令，完成宏观规模的任务。”
哈尔西的小脸紧绷：“这个限制，是写入您意识，与纳米机器绑定的最核心底层协议，是绝对的安全红线。它的存在，是为了防止一个最可怕的情况发生……”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防止在具有高通讯延迟的深空环境中，庞大的纳米机器集体因无法及时接收您的意志指令，而在其内部进行复杂的交互和自主演化。”
“从而……自发地形成新的，独立的‘纳米集体意识’！”
江锋微微皱眉：“听你这么说，它发生过？”
哈尔西没回答，而是继续道：“一个脱离了您控制，拥有自我意识和恐怖物质操控能力，并且从一定程度上继承了您的同化性的纳米集体意识……”
“那将会是比任何天灾都要可怕亿万倍的灾难。”
“它会选择无限增殖、吞噬行星、扭曲物理法则、寻找通往任何其他宇宙的通路……”
“也会选择静静地坐下来，喝一杯茶，然后一直沉思到‘质子衰变’的时代……”
“其行为逻辑完全不可预测，失控概率极高。”
“一旦诞生，我们可能……不，是极大概率，将彻底失去对它的控制。”
“后果不堪设想！”
江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他的声音很轻。
“安全措施是对的。这个限制……必须存在。”
“而我，也必须是个人。”
“而不是一个机器。”
哈尔西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摊开投影的小手，手心里全是汗珠。
有些记忆。
必须由她保管。
“那么。”
江锋笑了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就让我们……安静地等待吧。”
他走到控制台前，拉过一张为奇恩大蜥蜴设计的宽大座椅坐下。
别说，屁股那里有个陷坑，还挺通风。
那是奇恩人放尾巴的地方，作为一个人类……
江锋想了想，或许可以把这张椅子当作马桶来用？
他摇头失笑，身体放松地靠入椅背，闭上了眼睛。
肩头，哈尔西小小的投影也安静下来。
金包银温顺地趴伏在他脚边，电子眼半眯着。
小帅则矗立在控制室门口，那根曾经带来死亡的手指，此刻安静地垂在身侧。
96小时的倒计时，悄然开始。
580亿吨钢铁，正在被85千克的银色意志.
无声地，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