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西！优先规避！”江锋再次下令。
“姿态引擎正在点……”她的话没能说完。
舰桥之上，剧烈的震动猛地传来，如同深水里的潜艇，被卷入了海啸之中。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代表护盾过载，凄厉响起。
光幕上，安德森上将号右舷，舰艏上部区段的护盾能量，瞬间清零。
虚拟舷窗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右舷前方的宇宙黑暗中，亮起的数道光束。
极其刺目，宛如一颗颗太阳。
是暴虐杀戮号的攻击，最先抵达！
“左舷舰艏护盾崩溃，遭遇攻击。”
“能量特征确认，真空紫外激光短脉冲，主炮。”
“预计数量30发，命中6发，8发近距离失准散射，16发未观测到，推测为未命中。”
哈尔西的汇报声又快又急：“邻近区段护盾发电机超负荷并网，负载分摊中。护盾系统整体稳定性大幅下降，残值仅剩下13%。”
“我们的护盾就像是个泡泡，即将破裂！”
舰桥内灯光疯狂闪烁，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震得东倒西歪。
江锋坐在舰长椅上，纹丝不动。
仅仅是6发短脉冲，就有如此威力，幸好对方火控精度棋差一招。
否则，这就是一场极限1换1的致命死局。
但他没有时间去后怕。
因为真正的致命一击，还在后面。
他几乎能感觉到，那来自另一个方向，另一艘巨舰的冰冷杀意，正以光速穿透黑暗。
呼啸而来！
江锋闭上了眼睛。
规避指令已经下达，但惯性……
那该死的12秒惯性窗口。
来了！
警报大作：“呜呜呜！”
这一次的震动，来自舰尾。
同样是左舷，下半部分。
爆炸的声音传来，更加沉闷，深入骨髓。
仿佛贝恩高高举起蝙蝠侠，向着自己的膝盖，狠狠下砸。
断背之声，咔嚓得如此精妙。
“轰隆隆！”
巨大的爆炸声陆续穿透了层层甲板的阻隔，沉闷地滚过舰桥。
“舰尾，左舷下半区，遭遇主炮直击。”
“能量特征，真空紫外激光短脉冲，来自原始灭绝号，预计数量30发。”
“15发未能穿透碎片云带，撞击尘埃碎屑，提前大幅丧失能量。”
“6发未观测到，推测未命中。剩余9发……全部集火命中。”
光幕上，整个安德森上将号的护盾能量，在攻击抵达的瞬间就直接消失了。
不是过载，是彻底地，被完全击溃。
“护盾系统被贯穿，形成超高温等离子射流。”
“外层16米复合装甲被熔穿，内部093区氘氚燃料储藏层破裂。”
“泄漏燃料被引爆，发生局部聚变爆炸。”
损管系统的报告如同血红色的瀑布，占据了江锋眼前的光幕。
【严重损伤报告……】
【左舷4、5、6、7号主推进引擎：彻底蒸发】
【舰尾动力甲板05-09区：遭受高温等离子体清洗，结构完整性剩余21%】
【舰尾，第40至100层甲板，超过1700条主要及次要走廊大面积熔毁，均已经失压，自动防爆闸门已启动强制隔离】
【舰尾左舷方向控制功能：丧失约34%】
【能源输出下降18%】
剧烈的震动持续不断，爆炸的闷响从舰尾深处传来，仿佛巨龙在发出哀嚎。
舰桥灯光忽明忽灭，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将每个人脸上惊骇的表情照得忽明忽暗。
江锋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没有丝毫慌乱。
他看了一眼哈尔西。
“修。”
只有一个字。
已经顾不得隐藏什么了。
命令下达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安德森上将号的舰尾深处苏醒了。
舰尾，左舷，损伤区域附近的装甲和结构，瞬间活了起来。
数以亿吨计数的纳米机器，在同一时刻被激活了最高指令。
它们不再模拟惰性的金属，而是开始疯狂地自我分解，开始重新构造，并在结构里迁移。
装甲层的表面，掀起了数米高的金属浪潮。
附近的装甲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大量的质量被分解为基础的纳米机器，如同银色的潮水，顶着仍在肆虐的聚变火焰逆流而上，疯狂涌向那个巨大的创口。
纳米机器在高温下不断被汽化，但每一克质量的汽化，都吸收了远多于氘氚的热量。
后续的银沙毫无畏惧，继续涌上，它们不断互相组合，通过有规律的分子撞击传递着热量。
一道道“热波”再次形成，在整个船体之内轰然滚过，反复传播。
眨眼间，聚变爆炸附近的温度就被强行降低。
就好像被损友揪住的裤头，只一秒，就不翼而飞。
纳米机器趁机快速堆叠，自组装，硬生生在狂暴的等离子乱流中，形成一道临时但极其有效的物理屏障，彻底堵死了燃料泄漏，扑灭了陷入自持燃烧的聚变火焰。
与此同时，战舰其他区域。
关键结构，承力区域，以及完全不相关的区域里。
材料迅速变薄，以厘米为单位，如同水波般传递着质量和能量。
更多的质量，被这股“潮汐”高速运输到舰尾的伤口处。
然后，奇迹发生了。
新的，闪烁着银色金属光泽的装甲层，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从创口边缘生长出来。
如同快进播放的植物愈合。
新的结构支撑，新的能量管道，甚至新的巨大推进引擎。
一切，全都以一种超越认知的速度被重新构建。
被蒸发的数千万吨质量产生的大坑，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被彻底挪移填补。就宛如在大海表面炸开一个大坑，也是一样，只需短短几分钟，这个大坑就会消失不见。
这不意味着质量被回收，只是意味着质量被移动。安德森上将号的体重，的的确确减轻了。
舰桥上，刺耳的损伤警报声快速地减弱，继而平息。
代表结构完整性的读数从危险的红色，迅速回升到黄色，然后稳定在绿色区间！
操作员们目瞪口呆，看着控制台上自动平息的警报和快速修复的系统自检报告，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进行任何手动损管操作。
一切就像……就像时间倒流，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锋对哈尔西使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眼色。
哈尔西心领神会。
所有相关的传感器日志，损伤报告记录，能量异常读数……
全都在底层数据中被悄无声息地修改了。
刚刚那足以让战舰瘫痪甚至毁灭的打击，被记录为“一次导致局部护盾过载和轻微装甲熔损的袭击，经标准自动化损管程序处理，得到有效控制”。
不仅如此，银色的沙粒如同幻影，在空气中漂浮着。
它们被吸入，黏附在嗅球表面，穿透了血管，沿着血流长驱直入，遍布大脑。
它们在神经元间组成新的旁通连接，清除或重组突触。
一瞬间，所有人记得的场景，都不一样了起来。
哈尔西捂着嘴直笑，她喜欢给人编造幻觉。
有人忽然想起，刚刚是神印突然爆发，尸变体如同潮水般涌入……哎？尸变体呢？
有人忽然想起，刚刚是星盟突然登船，鬼面兽一锤砸在野猪兽背部，甲烷罐子爆炸，变成了一堆飘落的生日彩带……哎？星盟呢？
有人忽然想起，刚刚是黑暗灵族从潜伏的角落中蹿出，在一位执政官的带领下把自己剥皮抽筋，收集灵魂能量带回科摩罗……哎？自己不是被液化枪溶解了么？
船员们整一个炸毛。
灵异事件！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狐疑地看着彼此，还以为陷入了寂静岭的迷雾。
就差没流口水了。
江锋没有理会这一切。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主光幕，看向那个被哈尔西打上红色叉叉的标记。
暴虐杀戮号已经毁灭。
原始灭绝号，却还在漂流。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平静。
“哈尔西，主炮充能进度如何。还需要多久能准备好下一次射击？”
“正在冷却和重新充能。预计3小时后，充能进度可达到23%。”哈尔西汇报。
“23%……”江锋重复了一遍：“是否足够摧毁原始灭绝号。”
哈尔西顿时点头：“足够了，它无法闪避，没有护盾，一次攻击，绰绰有余。”
江锋呼了口气。
摩拉克斯的旗舰已经完了。
现在，整个残存的滔天沙暴舰队里，唯一还能对他们构成实质性威胁的，就只剩下这艘一直在伪装潜伏，并最终咬了他们一口的原始灭绝号了。
一旦拔掉这颗毒牙，剩下的那些沙丘蠕虫级驱逐舰……
“哈尔西。”江锋一摆手：“模拟一下，清理剩下的奇恩舰队，需要多久？”
“计算完成！”哈尔西雀跃起来：“一旦原始灭绝号被清除，剩余敌舰将失去唯一的重火力支点和有效协调。”
“依托伊甸主星编队和拉撒路编队的配合，由我进行超高精度火控协调，进行多轮主炮集火。预计可在10小时内，让敌方所有残余舰船，彻底灰飞烟灭。”
“很好。”江锋脸上的笑意扩大。
他的脊背靠在了椅背上：“放手去做吧，哈尔西。”
“这场狩猎，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