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炭火早已燃尽,只剩下几块暗红的木炭,偶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将最后的余温释放在空气中。
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暖意,与窗外的冰天雪地仿佛是两个隔绝的世界,厚重的窗帘拉得并不严实,留出一道缝隙,刚好能让外面的微光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影。
刘雨晴的手指冻得像根僵硬的红萝卜,指节处泛着青紫色,每一次敲击在防弹玻璃上,都像是在敲打一块冰冷的钢铁。
‘咚咚’的声响微弱而沉闷,被厚重的玻璃和隔音棉过滤后,传到客厅里时只剩下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像是远处雪粒打在窗上的杂音。
但林风早就知道刘雨晴来了,监控画面早就把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不然的话,那扇刚关上的铁门怎么会又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指尖依旧搭在李娜柔嫩的脸蛋上,心里却在冷笑,正好,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
是故技重施想装可怜博同情,还是又打了什么别的鬼主意?她不会以为,自己还是末世前那条舔狗吧。
“林风……我知道错了……”
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干裂的嘴角渗出细小的血珠,说话时气息带着浓重的白雾,刚从嘴里喷出来就被玻璃挡了回来,在冰冷的表面凝成一层薄薄的霜花。
“求你……让我进去吧……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濒临崩溃的绝望。
逃亡时灌进喉咙的寒风还在作祟,让她每说一句话都牵扯着胸腔发疼,可她不敢停,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哀求,仿佛只要说得够多、够恳切,就能穿透这层冰冷的屏障,传到那个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人耳中。
棉鞋早已被雪水浸透,冰冷的湿意顺着脚踝往上蔓延,冻得她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冰碴。
刚才逃亡时积攒的力气正在飞速流失,双腿抖得像筛糠,若不是双手死死撑着玻璃,恐怕早就瘫倒在雪地里了。
她能感觉到体温在一点点流逝,裸露在外的脸颊被寒风刮得生疼,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她怕自己还没等到林风的回应,就先冻僵在这扇窗户外,变成又一具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尸体。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沙发的方向。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毕竟客厅里光线昏暗,只有壁炉的余烬和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视线里的一切都带着模糊的光晕。
可当她使劲眨了眨冻得发僵的眼睛,用袖口擦掉玻璃上的霜花后,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了。
沙发上斜斜地坐着一个人。
身形挺拔,即使是随意地靠着,也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掌控感。
昏暗的光线下,能隐约看到他敞开的衣领,和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那是林风。
他早就看到她了。
这个认知让刘雨晴的呼吸瞬间停滞,紧接着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混杂着更深的惶恐。
他在看,他一直都在看,那他是不是也听到了自己的哀求?是不是正在考虑?
她的手指敲得更急了,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指骨敲碎,“林风!我在这里!你看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林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口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嘴角那抹弧度似乎更深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嘲弄。
刘雨晴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下一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了。
李娜就跪在林风身前的地毯上。
她穿着一件干净的丝绸睡裙,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像雪一样,与刘雨晴自己身上这件沾满血污和污泥的破棉袄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她的动作卑微而顺从,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她微微仰起的下巴,和偶尔因动作而轻颤的肩膀。
刘雨晴的瞳孔骤然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李娜!
刘雨晴的眼睛猛地瞪大,死死盯着那个依偎在林风腿边的身影。
那是以前在公司里跟她形影不离、一口一个雨晴姐叫得亲热的李娜!
那个她一直当作跟班、以为会永远对自己言听计从、被牢牢掌控在手心的‘闺蜜’!
为了活下去,她竟然能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
刘雨晴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为什么?凭什么背叛我!林风喜欢的人明明是我!李娜你这个贱货!
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讨好男人……
更让她气急攻心的是,竟然、竟然不带上我!
她死死咬着牙,心里又妒又恨,既有被背叛的愤怒,更有对李娜独占好处的怨毒。
同样是求生存,凭什么李娜能找到靠山,自己却要在外面挨冻受饿?
这股失衡的怒火,几乎要把她的理智烧光,她几乎要破口大骂,要质问李娜为什么背叛自己,为什么独自享受着温暖和安稳,任由她在外面经历地狱般的煎熬。
可话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看到李娜微微侧过脸时,脖颈上那个代表着失去自由、失去尊严的项圈,看到她身上那件明显是林风的衬衫,看到她眼底那抹混杂着羞怯和讨好的温顺。
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刘雨晴心上,却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李娜能做到的,她为什么不能?甚至,她能做得更好!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愤怒和嫉妒都压进心底最深处,换上一副比李娜还要卑微的神情,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混着脸上的污渍滚落下来,在冻得僵硬的脸颊上划出两道丑陋的痕迹。
“林风……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
“以前是我瞎了眼,是我不懂事……我不该跟他们一起来……我不该……”
她哽咽着,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死死盯着林风的脸,仿佛要将自己的忏悔刻进他眼里。
“李娜能做的,我都能做……不,我能做得更好……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像狗一样……只要你肯收留我……求求你了……”
‘像狗一样’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一种破釜沉舟的激动。
她相信林风就吃这一套,男人不都喜欢这种被崇拜、被依附的感觉吗?
尤其是林风这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肯定享受这种极致的臣服。
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回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她看到林风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规律,像是在掂量着什么。
可林风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深邃难测,嘴角那抹嘲弄的弧度也没有消失。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照亮了他微微舒展的眉头,和眼底那抹与窗外严寒截然不同的慵懒。
那是一种纯粹的、由内而外的舒服。
壁炉的余温恰到好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女人身上的馨香,身下的沙发柔软而温暖,身前的人温顺得像只猫儿。
这种安稳而惬意的感觉,是窗外那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的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他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舒适,仿佛窗外那个涕泪横流的身影,不过是风雪里一道无关紧要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