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凌晨时分停了，天快亮时，林浩才靠着沙发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醒来时，窗外的天空泛着一层灰蒙蒙的亮，阳光被云层挡着，透不出多少暖意。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第一件事就是想起四楼的红色脚印——昨晚那串刺眼的红，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始终放不下。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客厅，小宇和王艳还在睡，孩子的呼吸声很轻，倒是让这栋老楼多了点生气。林浩换了鞋，没敢惊动他们，独自往四楼走。楼梯间里还残留着雨水的潮气，墙角的青苔被泡得发绿，踩上去有点滑。快到四楼时，他特意放慢脚步，心里竟有点莫名的紧张——不知道那串红色脚印还在不在。
可走到门口，他却愣住了。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像是昨晚的脚印从未存在过。雨水顺着楼梯间的窗户缝淌进来，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把原本可能残留的印记冲得一干二净。他蹲下身，手指摸了摸地面，冰凉的，还带着点潮湿，没有丝毫颜料或血迹的黏腻感。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林浩心里犯嘀咕，可昨晚那串清晰的脚印、地上未干的颜料，还有王艳恐惧的样子，都真实得不像幻觉。他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四楼的门：“王艳，你醒了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王艳站在门后，眼睛红红的，眼泡也肿着，显然是哭了一晚上。她身上还穿着林浩给她找的干净衣服，领口有点歪，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可眼神里却藏着一点奇怪的光亮。
“叔叔早。”王艳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你没事吧？”林浩走进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客厅——地上的颜料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散落的画笔也不见了，只有墙上那些被涂乱的红画还保持着昨晚的样子，混乱的红色在昏暗的屋里显得格外扎眼，“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后来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
王艳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沉默了几秒，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妈妈回来了，她还给我带了礼物。”
“礼物？”林浩愣了一下，“什么礼物？”
王艳转身跑进卧室，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盒子是正红色的，看起来有点旧，边角处的漆都掉了，上面系着一根白色的丝带，丝带也有些发黄，显然是放了很久的东西。她把盒子递到林浩面前，轻轻解开丝带，打开盒盖。
林浩的目光落在盒子里，心脏猛地一沉。
盒子里放着一个娃娃，大概有半臂长，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裙摆上还绣着几朵早已褪色的小花。娃娃的脸是乳白色的，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摸起来应该会很粗糙。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没有任何光泽，直直地盯着前方，嘴角却缝着一道红色的线，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最让林浩心里发毛的是，这个娃娃的样子，竟和墙上那些红画里的女人有几分相似——同样的红裙子，同样僵硬的姿态，连嘴角那抹奇怪的笑意，都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妈妈给我的娃娃。”王艳把娃娃抱在怀里，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眼神也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宝贝，“妈妈说，这个娃娃可以陪我睡觉，晚上我就不用害怕了，就像妈妈在我身边一样。”
林浩看着她怀里的娃娃，心里一阵不舒服，像是有只虫子在爬。他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王艳，这个娃娃是哪里来的？你妈妈什么时候给你的？”
“昨天晚上呀。”王艳说得理所当然，眼睛里满是认真，“你带我下楼之后，我后来又偷偷跑上来了。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妈妈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这个盒子，说这是给我的礼物。她还摸了摸我的头，说让我好好照顾娃娃，等她下次回来，再给我带别的东西。”
“然后呢？”林浩追问，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
“然后妈妈就走了，她说她还有事，让我别跟着。”王艳抱着娃娃，轻轻蹭了蹭娃娃的脸，“我本来想把娃娃拿给你看的，可太晚了，我怕打扰你睡觉，就等到今天早上。”
林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昨天晚上，他一直坐在客厅里，直到天快亮才睡，期间根本没听到四楼有任何动静，更没看到有人进出单元楼。而且，这个娃娃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布料都发硬了，怎么可能是“妈妈”昨晚刚带来的新礼物？
“王艳，你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林浩的声音有点沉重，“昨天晚上你一直在我家睡觉，根本没回去过，也没有人敲门，更没有你妈妈……”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抱着娃娃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的光亮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愤怒，眼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你骗人！我没有产生幻觉！妈妈就是回来了！她还给我带了娃娃！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哭腔，身体也开始发抖：“妈妈没有丢下我！她就是会回来的！你看这个娃娃，这就是证据！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林浩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心里又无奈又心疼。他知道王艳太渴望母爱了，才会把幻觉当成现实，把旧娃娃当成妈妈的礼物。可这样下去，她的精神状态只会越来越差，甚至可能出更大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要凶你。我只是担心你，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这个娃娃很可爱，你要好好保管，好不好？”
王艳没说话，只是抱着娃娃，背过身去，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还在生气。林浩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放在盒子里的红色娃娃——娃娃的黑色纽扣眼睛，好像正透过昏暗的光，静静地盯着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也仿佛变得更明显了。
林浩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娃娃不简单，它或许不是“妈妈的礼物”，而是某个更可怕的秘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