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蹲在灶台边烧火，手里的柴火棍戳得火星子 “噼啪” 跳，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锅台上的粗瓷碗 —— 碗里是秀雅刚蒸好的野菜窝头，还冒着热气，比昨天的多掺了两把玉米面，闻着格外香。
“发什么呆？火都要灭了。” 秀雅端着洗菜的木盆进来，水珠顺着盆沿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瞥了眼灶膛里奄奄一息的火苗，伸手在狗剩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昨天教你的看风向记牢了？今天可别再把东风说成西风。”
狗剩猛地回神，赶紧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柴，耳根子有点发烫：“记牢了！树叶往哪飘，风就从反方向来，顺着风走能找着野兔！” 他拍着胸脯保证，生怕秀雅再提昨天往西走了半上午空着手回来的糗事。
秀雅忍着笑，把洗好的野菜放在案板上：“算你没白挨骂。吃完早饭上山，今天我教你个新本事 —— 听鸟叫辨踪迹。”
“听鸟叫？” 狗剩手里的柴火棍 “啪嗒” 掉在地上，捡起来时一脸茫然，“鸟叫还能看出野兔在哪？秀雅你别哄俺，鸟和兔子又不是一家子。”
“谁哄你了？” 秀雅拿起菜刀切野菜，刀刃在案板上切得 “咚咚” 响，“山雀要是急着叫，要么是见着了蛇，要么就是惊着了野兔。它们的窝在灌木丛里，野兔路过惊动了它们，叫声就会又急又短。”
狗剩将信将疑地挠了挠头，心里还是觉得这事儿玄乎。他打猎这么多年，只知道追着脚印跑，从没听说过听鸟叫能找猎物的。但想起昨天秀雅靠看风向帮他打着野兔的事，又把到嘴边的质疑咽了回去 —— 万一真管用呢？
两人匆匆吃完早饭，扛着竹弓往后山走。刚进山口，狗剩就忍不住东张西望，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把草丛里的野兔都揪出来。秀雅却走得慢悠悠，时不时停下来侧着耳朵听，脚步轻得像片叶子。
“你慢着点，别惊着猎物。” 秀雅拉住往前冲的狗剩，指着头顶的树枝，“你听，那是什么鸟叫？”
狗剩停下脚步，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只听见 “叽叽喳喳” 一片，啥也分辨不出来：“不就是鸟叫嘛，跟平时没啥不一样。”
“不一样。” 秀雅皱着眉往前走了两步，又侧耳听了听，“你听左边那片灌木丛里的山雀，叫得又急又乱，肯定是有东西惊动它们了。”
狗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摇晃了一下，隐约有个灰扑扑的影子闪过。他眼睛一下子亮了，刚要举弓，就被秀雅按住了胳膊：“别慌，野兔警惕性高，你一露面它就跑了。绕到它上风处，设个套子。”
“上风处？” 狗剩赶紧抬头看树叶，见杨树叶往南边飘，立马反应过来，“风从北边来，上风处是北边！俺这就绕过去！”
他猫着腰往北边跑，脚步放得极轻，连踩断树枝都小心翼翼的。秀雅则站在原地，眼睛盯着灌木丛，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像是在跟鸟雀对话。狗剩绕到北边，悄悄拨开草丛，果然看见一只野兔正低着头啃草，耳朵时不时抖一下，显然还没察觉危险。
他赶紧从腰里摸出准备好的竹套 —— 这是昨天秀雅教他编的，用柔韧的竹条弯成圈，系上细麻绳，只要野兔钻进去，一挣扎就会越勒越紧。狗剩屏住呼吸，把竹套放在野兔必经的路上，又用草叶盖了盖，只露出个小小的洞口。
一切准备就绪，他对着秀雅比了个手势。秀雅会意，捡起块小石子，轻轻往野兔旁边的草丛里扔去。“咚” 的一声轻响，野兔吓得猛地抬起头，耳朵贴在背上，转身就往北边跑 —— 正好撞进了狗剩设的竹套里。
“成了！” 狗剩大喊一声，冲过去一把按住野兔，高兴得差点蹦起来。这野兔比昨天的还大，估摸着得有四斤重，皮毛油光水滑的，看着就喜人。
“咋样？我说听鸟叫管用吧。” 秀雅走过来，看着他手里的野兔，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狗剩挠着头嘿嘿直笑，眼睛里全是佩服：“管用！太管用了！秀雅你真是俺的活神仙！以前俺打猎全靠瞎撞，哪知道还有这门道。” 他举着野兔，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娶了个能干的媳妇。
秀雅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拍掉他身上的草屑：“这都是我爹教我的，他以前采草药时，就靠听鸟叫辨危险。走，再往前找找，说不定还有收获。”
狗剩赶紧点头，扛着竹弓跟在秀雅身后，腰板挺得笔直，活像个跟在师傅身后的小徒弟。他再也不敢自作主张，秀雅让他停他就停，让他轻脚走他就大气不敢喘，眼睛里全是崇拜。
往前走了没多远，秀雅又停下了脚步，侧着耳朵听了半天，眉头微微皱起：“不对劲，这鸟叫太乱了，像是有好几只野兔。”
狗剩赶紧竖起耳朵听，果然听见前面的灌木丛里传来 “窸窸窣窣” 的响动，还夹杂着鸟雀的惊叫声。他心里一喜，刚要往前冲，就被秀雅拉住了：“别冲动，前面可能是个野兔窝，咱们绕到侧面去，别把它们惊跑了。”
两人绕到灌木丛侧面，悄悄拨开草丛一看，好家伙！里面居然有三只野兔，正凑在一起啃草，大的带着两只小的，一看就是一家子。狗剩眼睛都看直了，悄声对秀雅说：“俺设三个套子，把它们全逮了！”
秀雅点点头，示意他轻手轻脚的。狗剩屏住呼吸，悄悄摸过去，在野兔周围设了三个竹套，每个套子都用草叶盖好，做得隐蔽极了。设好套子，他退回来，对着秀雅比了个手势。
秀雅捡起块石子，轻轻往野兔旁边扔去。野兔吓得一下子蹦起来，四散逃跑，正好撞进了狗剩设的竹套里。“哎哟！全中了！” 狗剩高兴得大喊一声，冲过去按住野兔，笑得合不拢嘴。
这三只野兔加起来得有七八斤重，不仅能给秀雅炖汤补身子，还能换不少玉米面，甚至能换点布票，给秀雅做件新衣服。狗剩越想越高兴，抱着野兔就往秀雅身边跑，嘴里不停念叨：“秀雅你太厉害了！俺以前真是瞎活了，要是早认识你，俺早就成打猎能手了！”
秀雅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别光顾着高兴，快把野兔绑好，别让它们跑了。”
狗剩赶紧从腰里摸出麻绳，把野兔的腿绑好，拎在手里掂量着，心里美滋滋的。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得挺高了，露水也干得差不多了，便对秀雅说：“咱们回家吧，这么多野兔，够咱们吃好几天了。”
秀雅点点头，两人扛着竹弓，拎着野兔往回走。狗剩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踩了弹簧，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引得路边的鸟雀都飞了起来。秀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 这个以前游手好闲的糙汉，现在越来越有过日子的样子了。
刚走到村口，就撞见了蹲在碾子上抽旱烟的张二婶。她眯着眼瞥了眼狗剩手里的野兔，眼睛一下子亮了，扔掉烟袋锅子就冲了过来：“狗剩！你这是打着多少野兔啊？这么大一堆！”
“三只！” 狗剩得意地把野兔举起来，“多亏了秀雅，她听鸟叫就知道野兔在哪，俺一设套就中了！”
张二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围着野兔转了两圈，又看向秀雅：“秀雅你可真厉害！这‘臭老九’的闺女就是不一样，懂的真多！以前狗剩打猎，能打着一只就不错了，现在一下子打着三只，真是娶了个宝媳妇！”
秀雅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都是狗剩设套设得好，我就是帮着听听动静。”
“啥帮着听听动静啊，” 狗剩赶紧接过话头，“没有秀雅，俺今天一只也打不着。二婶你不知道，秀雅不仅会看风向，还会听鸟叫辨踪迹，比咱们村的老猎人还厉害！”
张二婶听得连连点头，又凑近看了看野兔，咂咂嘴说：“这野兔皮毛真好看，能做个小褥子。狗剩你可得好好跟秀雅学，以后咱们村的打猎能手就是你了！”
狗剩嘿嘿直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拎着野兔，跟张二婶说了声再见，就拉着秀雅往家走，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回到家，狗剩把野兔拴在院角的柱子上，就迫不及待地去灶房烧火，要给秀雅炖野兔汤。秀雅笑着拦住他：“先别炖，把野兔处理干净了再说。你去井边打水，俺来处理。”
狗剩赶紧应着，拎着水桶就往井边跑。他打水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嘴里还哼着小曲，引得路过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看。他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风光过。
等狗剩打水回来，秀雅已经把野兔处理干净了，正准备切块。狗剩赶紧凑过去帮忙，却被秀雅拦住：“你别碰，小心手上沾血，等会儿不好洗。你去烧火，水烧开了喊俺。”
狗剩乖乖地去烧火，看着灶膛里的火苗，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以前自己打猎回来，要么是他妈帮着处理，要么就自己胡乱剁了煮，从来没人这么细心地照顾他。他偷偷瞅了眼秀雅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这被迫成的亲，好像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
没一会儿，水就烧开了。秀雅把野兔块放进锅里，又加了点姜片和葱段，盖上锅盖焖着。很快，锅里就飘出了香味，馋得狗剩直咽口水。他时不时掀开锅盖看看，被秀雅骂了好几次：“别老掀锅盖，炖不熟！”
正炖着，突然听见院门口传来邻居王大叔的声音：“狗剩在家吗？俺听说你今天打着好几只野兔，能不能卖俺一只？俺家那小子好久没吃肉了。”
狗剩赶紧站起来，跑到院门口：“王大叔，您来了！快进屋坐。”
王大叔走进院子，看见灶房里飘出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了不了，俺就是来问问，你这野兔卖不卖？俺给你两斤玉米面。”
“卖！咋不卖！” 狗剩赶紧说，“您随便挑，想要哪只都行。”
王大叔挑了只中等大小的野兔，递给狗剩两斤玉米面：“谢谢你啊狗剩，你真是个好小子。以前俺还以为你是个混子，没想到现在这么能干。”
狗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秀雅教得好，她会看风向，还会听鸟叫辨踪迹，俺才能打着这么多野兔。”
王大叔看向秀雅，眼里全是佩服：“秀雅你可真厉害，娶了你这么个媳妇，是狗剩的福气。”
秀雅笑着说：“王大叔您太客气了，都是过日子，互相帮衬罢了。”
送走王大叔，秀雅把玉米面放进柜里，又帮狗剩擦了擦手。狗剩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特别满足 —— 有媳妇疼，有邻居夸，还有野兔汤喝，这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没一会儿，野兔汤就炖好了。秀雅盛了两大碗，端到桌上。狗剩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兔肉就往嘴里送，烫得他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真香！太香了！秀雅你做的饭比俺娘做的还好吃！”
秀雅笑着看着他吃，自己也夹了一块，慢慢品尝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狗剩看着秀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 —— 他要好好打猎，好好干活，让秀雅过上好日子，再也不让别人说她是 “臭老九” 的闺女。
吃完饭，狗剩收拾好碗筷，又帮秀雅劈了些柴火。秀雅坐在门槛上缝补衣服，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她知道，这个以前游手好闲的糙汉，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
傍晚的时候，狗剩把剩下的一只野兔拿到供销社换了布票和糖块。他拿着布票，心里美滋滋的 —— 终于能给秀雅做件新衣服了。他回到家，把布票递给秀雅：“秀雅，俺给你换了布票，你去做件新衣服吧，别总穿那件洗得发白的学生装了。”
秀雅接过布票，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摇了摇头：“还是留着吧，家里还有好多地方要用钱。再说了，这件衣服还能穿。”
“不行！必须做！” 狗剩坚持道，“你是俺媳妇，俺不能让你穿得破破烂烂的。这布票你要是不用，俺就再换回去！”
秀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只好点了点头：“那好吧，谢谢你啊狗剩。”
“跟俺还客气啥！” 狗剩嘿嘿直笑，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糖块，递给秀雅一块，“这是俺换的糖块，你尝尝，可甜了。”
秀雅接过糖块，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也甜甜的。她看着狗剩，突然觉得，这个被迫成的亲，好像也没那么糟。
夜色渐深，土坯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伴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构成了一幅温馨而宁静的画面。狗剩躺在床上，心里美滋滋的，他想着明天还要上山打猎，一定要打着更多的野兔，给秀雅换更多的布票和糖块。他知道，只要有秀雅在身边，他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而秀雅躺在炕的另一头，手里摩挲着那块布票，心里也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这个以前游手好闲的糙汉，已经慢慢变成了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她想着明天还要教狗剩更多打猎的技巧，让他成为真正的打猎能手。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谁也不知道，这对年轻的夫妻，将来会在这片荒坡山林里，闯出怎样的一片天地。而这一切，都将从听鸟叫辨踪迹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