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的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面烤化,李家院外的老槐树枝叶却绿得发亮,蝉鸣声此起彼伏,吵得人耳朵嗡嗡响。猎丫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小布褂,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攥着个竹编小网兜,蹲在槐树下盯着树干,眼睛瞪得溜圆。
“爹,你快来看!这有只大的!” 猎丫突然蹦起来,小手指着树干上一只通体黑亮的蝉,声音脆生生的。狗剩刚从山上扛着猎物回来,粗布褂子湿透了贴在背上,听见女儿的喊声,赶紧放下竹筐凑过去。
“轻点声,别惊着它。” 狗剩蹲下来,黝黑的脸上满是耐心,他教猎丫把网兜悄悄举到蝉的上方,“等爹数到三,你就往下扣,准能抓住。” 猎丫点点头,屏住呼吸,小手紧紧攥着网兜柄。
“一、二、三!” 狗剩话音刚落,猎丫猛地往下一扣,网兜精准地罩住了蝉。那蝉在网兜里扑腾着翅膀,发出 “吱吱” 的叫声,猎丫高兴得跳起来,举着网兜转圈:“抓住啦!俺抓住啦!爹,你看它多大!”
狗剩看着女儿雀跃的样子,咧嘴笑了:“俺闺女真厉害,第一次捕蝉就这么准。这蝉叫‘知了’,等晚上俺给你炸着吃,喷香!” 猎丫眼睛一亮,赶紧把网兜抱在怀里,生怕蝉跑了:“真的吗?炸知了好吃不?比野兔肉还香吗?”
“那可不,” 狗剩伸手摸了摸猎丫的头,“炸知了外酥里嫩,撒点盐,一口一个,可香了。不过现在还不能吃,得先把它翅膀剪了,养两天让它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 猎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网兜挂在屋檐下,还特意用根绳子系住网兜口。
秀雅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陶盆,盆里盛着刚凉好的绿豆汤:“别在太阳底下晒着了,快进来喝碗绿豆汤解暑。猎丫,你抓的蝉可别让它跑了,晚上还等着吃呢。” 猎丫赶紧跟着秀雅进屋,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屋檐下的网兜。
刚喝了两口绿豆汤,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张二婶的大嗓门:“秀雅,狗剩,俺家娃听说猎丫捕蝉,也吵着要来,你们不介意吧?” 秀雅赶紧起身迎出去,看见张二婶领着她的孙子小石头来了,小石头手里也攥着个小网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猎丫挂在屋檐下的网兜。
“二婶,瞧您说的,啥介意不介意的,让小石头跟猎丫一起玩。” 秀雅笑着说,还递给小石头一碗绿豆汤,“快喝点汤,解解暑。” 小石头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就拉着猎丫的手往院外跑:“猎丫姐,你带俺去捕蝉吧,俺也想抓一只炸着吃。”
猎丫点点头,拉着小石头就往外跑,狗剩赶紧喊:“慢点跑,别摔着!抓蝉的时候轻点,别把网兜弄坏了!” 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身影很快消失在院外的槐树林里。
秀雅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无奈地笑了:“这俩孩子,精力可真旺盛。这么热的天,也不怕中暑。” 狗剩喝了口绿豆汤,咂咂嘴:“没事,让他们玩玩,咱们小时候不也这样?天越热,蝉越多,捕蝉才有意思。”
正说着,就听见院外传来小石头的哭声:“呜呜…… 俺的网兜坏了…… 蝉也跑了……” 秀雅和狗剩赶紧跑出去,看见小石头蹲在地上,手里的网兜破了个大洞,猎丫站在一旁,一脸愧疚。
“咋回事?” 狗剩走过去,蹲下来问。小石头抹着眼泪说:“俺看见一只大蝉,想把它扣住,结果网兜撞在树干上,破了个洞,蝉也跑了……” 猎丫小声说:“都怪俺,没跟小石头说要轻点,网兜才坏的。”
狗剩摸了摸小石头的头,笑着说:“没事,网兜坏了爹再给你编一个。蝉跑了咱们再抓,有的是机会。走,爹带你们去抓只更大的。” 说着就领着两个孩子往槐树林深处走,秀雅也赶紧跟上去,手里还拿着个草帽,准备给孩子们遮阳。
槐树林里的蝉更多了,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像是在唱着夏日的歌。狗剩教孩子们听蝉的叫声找蝉的位置,还教他们怎么悄悄靠近,怎么快速扣网。没过多久,猎丫就又抓住了一只大蝉,小石头也在狗剩的帮助下,抓住了一只小一点的蝉。
“太好了!俺也抓住了!” 小石头高兴得跳起来,把网兜举得高高的。猎丫也笑着说:“小石头,你真厉害!晚上咱们一起吃炸知了!”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在槐树林里回荡。
太阳慢慢西沉,天气也凉快了些。狗剩领着两个孩子回家,猎丫和小石头每人手里都举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他们今天的战利品。刚到院门口,就看见秀雅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小锅,锅里倒了点油,正准备炸知了。
“娘,俺们回来啦!” 猎丫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把网兜递给秀雅,“快把知了炸了,俺都等不及了!” 秀雅笑着接过网兜,把蝉倒出来,剪去翅膀和腿,清洗干净后放进碗里,撒了点盐腌着。
狗剩则在一旁帮着烧火,猎丫和小石头蹲在灶台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油,鼻子时不时嗅一嗅,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娘,油热了吗?啥时候才能炸啊?” 猎丫忍不住问。
“快了,再等一会儿。” 秀雅笑着说,等油热了,就把腌好的蝉放进锅里,锅里顿时响起 “滋滋” 的声音,一股香味很快飘了出来。猎丫和小石头赶紧凑过去,使劲嗅着香味,小石头还忍不住问:“秀雅婶,咋这么香啊?俺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秀雅笑着说:“等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不一会儿,炸知了就好了,秀雅把炸得金黄酥脆的知了盛在盘子里,撒了点椒盐。猎丫和小石头迫不及待地抓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都亮了。
“好吃!太好吃了!” 猎丫一边嚼一边说,又抓了一个放进嘴里。小石头也吃得不亦乐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比俺娘做的窝窝头好吃多了…… 俺明天还要来捕蝉,还要吃炸知了……”
狗剩和秀雅看着两个孩子吃得开心,也忍不住拿起一个尝了尝。酥脆的外壳,鲜嫩的肉质,带着淡淡的椒盐味,确实好吃。狗剩咂咂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多少年没吃过了。没想到今天跟俺闺女一起捕蝉,还能吃到这么香的炸知了。”
秀雅笑着说:“以后想吃了,就让猎丫跟你一起去捕。不过也不能总吃,偶尔吃一次解解馋就行。” 猎丫点点头,嘴里还塞着炸知了,含糊不清地说:“俺知道,娘。俺明天还要跟爹去捕蝉,还要抓好多好多,给爷爷奶奶也尝尝。”
吃完炸知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二婶来接小石头,小石头还恋恋不舍地说:“猎丫姐,明天俺还来跟你一起捕蝉,好不好?” 猎丫点点头:“好啊!咱们明天早点去,抓更多的蝉!”
送走张二婶和小石头,猎丫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秀雅赶紧把她抱进屋里,帮她洗了脸和手,哄她睡觉。狗剩则在院子里收拾灶台,想着明天带猎丫捕蝉的事情,脸上满是笑意。
这个夏天,因为捕蝉,因为炸知了,因为女儿的欢声笑语,变得格外温馨。狗剩看着屋里昏黄的灯光,听着女儿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样简单而幸福的日子,就是他这辈子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