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纱,缓缓笼罩云栖古镇。
佴梓筠踩着青石板路,悄无声息地溜回设于原村公所旧址的“云栖服务中心”——她临时的后台工位。木质结构的厅堂内,设备线路纵横交错,数个监控屏幕正无声切换着各组嘉宾的实时动向,空气里隐约漂浮着电子设备微热的味道与窗外传来的湿润草木气息。
她刚在工位前坐下,还没来得及调整呼吸,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你上哪去了?”
佴梓筠背脊微微一僵。是陈导。他正捧着他那标志性的保温杯,靠在门框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她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她确实“溜号”了,还顺手给韩苏木那组递了条关键提示。此刻被骤然问起,一时语塞,支吾着没能立刻答上话来。
陈导见状,脸上顿时浮起一种“果然如此”的得意神情,慢悠悠啜了口枸杞茶,语气笃定:“溜号了吧。”那神态,活像一只刚成功扑住蝴蝶的老猫。
佴梓筠垂下眼睫,忍住几乎要冲出口的笑。老登还挺自以为是。她面上却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甚至带点惶恐的模样,低眉顺眼地点头:“刚才……就是出去透了口气,古镇里空气太好,有点晕氧。”
陈导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但也未深究,只摆摆手,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没事,你这后台监控的活儿,本来也不用死死盯着。真有重要情况,回头拉节目进度条回看、打标记也行。”他越是表现得大度,佴梓筠越是把头埋得更低,仿佛羞愧难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怕眼底那点心虚和算计被精明的老导演瞧了去。
她刚刚可是特意绕到溪畔,“偶遇”了正对着一段破旧石墙发愣的韩苏木。那小子接过她含糊其辞的“提示”时,脸上那副恍然大悟又自鸣得意的样子,跟眼前陈导的神情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大约都以为她佴梓筠是被他的“魅力”折服了。
韩苏木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她煞费苦心在他那位“命中注定的克星”孙柚恩面前,铺垫他那种“大智若愚”、直觉惊人的形象,纯粹是为了下一步能把这“情报”卖个更好的价钱。她这个管理员,本质上就是个游走在规则边缘的“信息贩子”。
思绪飘远。她原本最想发展的“优质客户”其实是南溪。那位对细节苛刻到极致的珠宝设计师,按理说应该会对各种“内部消息”有极大需求。但自从佴梓筠偶然撞见南溪与缪式开在沙洲的僻静角落,面色凝重地争执,气氛诡异之后,她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更让她不得不时时谨慎的是,缪式开察觉到了她的短暂停留和窥探。自那以后,这位天才科学家看她的眼神就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冷意,让佴梓筠如芒在背。
“缪式开这人,谨慎多疑得简直有病!”佴梓筠在心里暗骂,“而能跟他私下有这种隐秘联系、还能让他如此对待的南溪,物以类聚,肯定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她打定主意,对这俩人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她又想起之前明明提醒过李竟思,注意南溪和缪式开对他的“过度关注”。可这位钢琴家除了当时微微蹙眉外,后续竟毫无反应,依旧每日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对周遭暗流涌动仿佛浑然不觉。这可太奇怪了。一个对私生粉骚扰如此敏感、对个人边界如此看重的人,怎么会对身边可能存在的、目的不明的窥探无动于衷?
佴梓筠拧紧眉头,觉得不合常理。
而且她迫切需要找到一个能牵制、或者说至少能平衡缪式开的人,免得他总把那种过于锐利的怀疑目光投向她,给她后续的“小动作”添麻烦。
考虑叶雷诩?但那人自身就是麻烦漩涡的中心,而且太过精明,与他交易无异,一分便宜得用十倍代价去还。韩苏木?倒是好利用,但太跳脱,且背后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牵扯过多。若非这两人身上有显而易见的“价值”可供交换实打实的金钱(买单人:苏晴和孙柚恩),她也会选择退避三舍。
数来数去,明面上能与缪式开那顶尖智商和冷静气场稍稍抗衡的,似乎只剩下……牧影安?
佴梓筠立刻在脑中否决了这个选项。牧影安或许不笨,但他的不可控性太高,情绪和思维都像脱缰野马,找他合作风险极大,更何况已经被坑过一次了,不说一朝被蛇咬,但对他,佴梓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考虑。
想到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潜在危机,佴梓筠就感到一阵真实的头痛袭来。她不自觉地抬起手,用力揉按起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陈导的目光一直没完全离开她,见状便带着几分调侃问道:“怎么了?出去野了一趟,古镇氧气那么足也没吸够,头疼了?”
佴梓筠原本想顶一句“也可能是氧中毒”,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陈导这语气……听起来似乎并非责备,反而有点像……默许她可以继续“活动”?机会似乎又来了。她立刻顺势而为,眉头蹙得更紧,单手扶额,声音也软了几分:“嗯,是有点晕乎乎的,可能不太适应山里气候。”
陈导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拧紧保温杯盖子。他哪能看不出这小丫头片子在那装模作样、跟他打马虎眼想偷懒?他清了清嗓子,作出安排:“既然这样,也别老窝在这儿看屏幕了。后勤组那边正缺人手协调各个任务点,你过去帮忙吧,给嘉宾们提供点必要的物资支援。顺便——”他拖长了调子,“也近距离观察一下各组的状态和互动,比看监控直观。”
穿梭于古镇各处,给那几个嘉宾小组当跑腿?这分明是体力活!佴梓筠瞬间觉得自己的头痛减轻了大半。但面上,她还是迅速摆出一副“服从安排、认真工作”的表情,挺直腰板,利落地应道:“好的,陈导,我这就去。”
陈导看着眼前这个一秒变正经、开始麻利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还想跟他这老江湖耍花腔、摸鱼偷懒?太嫩了点。罚她去做做“苦役”,正好也让她活动活动,别总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虽然他其实并不完全清楚她到底搞了些什么。
佴梓筠拿起古镇地图和对讲机,快步走出服务中心。门外,夕阳的余晖已将远处的马头墙染成暖金色,溪流声潺潺入耳。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头脑飞速运转起来:各个小组现在大概分布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