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明黄帐幔下,皇上握着如懿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委屈你了,这次复宠便晋你为娴妃。\"
富察皇后垂眸抚着护甲,忽然柔声开口:\"皇上仁厚,苏妹妹侍奉多年,不如一同晋为纯妃?\"
高曦月拨弄着鎏金护甲,眼波扫过阶下的金玉妍:\"嘉贵人诞下四阿哥有功,如今又有身孕,封个嘉妃也不为过。\"
这边承乾宫,言云倚在黑瞎子肩头,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晋封声,险些笑出声。
原本该是如懿独得的\"补偿\",转眼就被皇后轻飘飘拆成了一锅大杂烩。
苏绿筠从嫔晋妃,金玉妍母凭子贵与如懿平起平坐,连仪贵人、玫贵人都跟着升了位份。那娴妃的封号落在如懿头上,倒像是块被众人分食后剩下的冷饽饽。
\"皇后倒是大度。\"黑瞎子指尖蹭过言云掌心,琥珀色眼眸映着殿中如懿骤然僵硬的脸色。
只见她攥紧丝帕的手指关节发白,明明是被接回后宫的喜事,却瞧着比在冷宫时还要憋屈。
言云撑着下巴瞧热闹,见皇上果然被皇后说得连连点头,立刻下旨晋封众人,独独把如懿的\"娴妃\"淹在了一堆封号里。
殿外忽然落起细雨,言云望着如懿被众人簇拥着却格格不入的模样,忍不住低声吐槽:\"你瞧她那脸色,怕是没想到复宠第一天,就被皇后拿位份打了脸。\"
黑瞎子低笑出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谁让她总想着靠男人补偿,却不知这后宫的恩宠,从来都像这秋雨——看着绵密,实则凉透了心。\"两人说着相视一笑,任凭殿内如何热闹,都不及彼此掌心的温度来得实在。
这一世因为言云提前把魏嬿婉拉到自己身边,避免了让她被金玉妍磋磨。可谁知金玉妍死性不改,在一次请安竟还是找了一个宫女作践。
长春宫暖阁里,铜炉檀香氤氲。忽听得珠帘轻响,言云倚在黑瞎子臂弯施施然踏入,月白色云锦裙裾扫过青砖,绣着金线的凤凰随着步伐微微颤动。
今天本来是前些日子黑瞎子跟永涟还有锦瑟打赌输了,来履行诺言带着俩小家伙出宫玩的,没想到就看到金玉妍如此作践一个宫女。
\"你们北朝喜欢磋磨人的低贱风俗规矩就别带到宗主国来了吧,嘉妃。\"言云慢条斯理放下羊脂玉茶盏,声音凉得像淬了冰,\"咱们大清的宫女都是正经百八参加小选的包衣旗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这辛者库的宫女,都比你这小国宗亲奉来的女子金贵。\"
金玉妍的翡翠护甲\"当啷\"坠地,杏眼圆睁:\"大长公主怎么这般说臣妾,也太没规矩了!\"
话音未落,黑瞎子突然冷笑一声,玄色衣袍掠过金玉妍身侧时带起凛冽寒意,吓得她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放肆!\"言云猛地拍案而起,鎏金护甲重重砸在紫檀木桌上,\"这话连皇上都不敢跟我说,你一个妾室,小国贡女,倒是敢教育本宫?!\"
她凤目含霜,扫过金玉妍骤然惨白的脸,\"本宫看你这'嘉妃'的封号,是享得太舒坦了!\"
富察皇后也沉下脸,珍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磋磨宫女,不敬大长公主,嘉妃你是越发大胆了。\"她转头望向言云,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讨好,\"还请皇姑姑示下,该如何处置?\"
三日后,金玉妍跪在长春宫廊下抄宫规的消息传遍六宫。她那件簇新的妃位朝服被收了去,发髻上的翡翠也换成了寻常银簪。
而那个险些被折磨致死的宫女,此刻正捧着热茶站在坤宁宫廊下,望着远处承乾宫方向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多亏那位救她出苦海的大长公主,让她终于不必再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挣扎求生。
打发完金玉妍之后,言云拂了拂衣袖上的茶渍,忽而对着富察琅嬅弯起眼笑:“说起来也有趣,本宫原打算带永涟和锦瑟出宫玩呢。”
她指尖轻点着案上的鎏金茶托,眼尾余光瞥见皇后紧绷的肩线松快了些,“前儿额驸跟永涟赌箭输了,说好要带他去西直门外看杂耍。瞧着两个孩子今日没功课,便想着来讨皇后的恩典,放他们出城透透气。”
富察琅嬅攥着丝帕的手松开来,珍珠护甲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皇姑姑肯带孩子们散心是再好不过的。
永涟这几日总念叨着要学骑射,倒是该让额驸好好教教。”
她望着言云鬓边晃动的红宝石簪子,忽然想起前日永涟病愈时,这对夫妻守在寝殿外直到天明的模样,喉间的话便软了下来,“只是宫外头风大,还请皇姑姑多费心照看。”
言云笑着应下,见黑瞎子已在廊下逗弄着永涟和锦瑟,两个孩子围着他闹作一团,玄色衣袍上落满了孩童的笑声。
廊外传来永涟与锦瑟追逐的笑声,两个孩子捧着言云给的糖葫芦跑进来,糖霜沾得满手都是。
富察琅嬅看着永涟扑进言云怀里,小脸蛋蹭着她的狐裘,终是勉强扯出笑容:“皇姑姑费心了,便让他们去吧。”
言云替永涟擦去嘴角的糖渍,指尖在他后颈轻轻一捏,忽然凑近皇后耳畔:“放心,城外庄子上备了江南厨子,断不会让孩子们饿了肚子。”
待言云牵着两个孩子消失在月洞门后,富察琅嬅扶着廊柱缓缓坐下,才发现后背已沁出冷汗。
她望着空荡的庭院,忽然想起言云方才说“打赌输了”时,黑瞎子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哪里是打赌,分明是这对夫妻变着法儿将俩孩子带离后宫。
富察琅嬅立在长春宫门前,望着言云与黑瞎子牵着永涟、锦瑟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月白色披风裹着言云纤细的身形,她正弯腰跟锦瑟说着什么,引得小姑娘咯咯直笑,发间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额驸在一旁插科打诨,故意捏了捏永涟的脸颊,惹得言云抬手作势要打,却被他笑着握住手腕,两人在宫灯下的影子挨得紧紧的,倒像幅被晚风揉碎的画。
殿角铜铃忽然轻响,富察琅嬅攥紧丝帕的手指微微发颤。
她想起几日前言云抵着她后心时,鎏金护甲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见对方蹲在宫门前,耐心教锦瑟辨认天上的星星,额前碎发被夜风吹得凌乱,竟透着几分寻常妇人的温柔。
额驸不知说了什么笑话,言云笑着捶了他一下,发间玉簪滑落,被他眼疾手快接住,指尖顺势勾了勾她的耳垂,惹得她耳尖泛红——那副嗔怪又无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威胁时的冷峻。
\"娘娘,夜深了。\"宫女上前递过披风,富察琅嬅却望着空荡荡的宫道出神。
这昭宁大长公主啊,时而像草原上淬了霜的弯刀,锋利得让人胆寒;时而又像个贪玩的孩童,为了逗孩子开心,能把自己的狐裘披在永涟身上,自己却裹着额驸的披风在寒风里笑出眼泪。
她忽然想起言云说\"真心喜欢永涟\"时,眼底那片不容置疑的温柔。或许这深宫之中,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从来不是她的喜怒,而是那份藏在冷硬外壳下,对鲜活生命的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