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5月20日,湘西青岩镇
程建业站在隧道口,安全帽下的额头布满汗珠。正午的阳光将\"青岩隧道工程\"的金属标牌烤得发烫,但他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程工,爆破准备完毕。\"年轻的技术员小李跑过来报告,眼睛却不住地往隧道深处瞟,\"就是...那块石头还在渗液体,工人们都很害怕...\"
程建业烦躁地摆摆手:\"化验结果不是出来了吗?只是含铁量高的地下水而已。\"他看了看表,\"省里视察组后天就到,今天必须打通最后三十米。\"
他大步走向隧道,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响。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闷热,混合着炸药和岩石的气味。隧道壁上临时安装的灯泡投下摇曳的光影,让那些嶙峋的岩壁仿佛在蠕动。
转过一个弯,程建业看到了那块石头——通体暗红,约两米高,表面布满奇怪的纹路,像血管又像古老的文字。石头底部确实有暗红色液体渗出,在坑洼的地面上积成一小滩。
\"迷信!\"程建业踢了块碎石到红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三天前爆破时挖出这块怪石后,当地工人就拒绝继续施工,说什么\"莫家祖石不可动\"。他不得不从邻县调来新工人,为此耽误了一天工期。
\"程工,莫家父子又来了。\"安全员老周紧张地跑来报告。
程建业皱眉转身,看到隧道口逆光中站着两个身影。年长的穿着藏青色土布衣服,右手小指戴着红玉戒指;年轻的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书卷气,却同样戴着红玉戒指。两人站在那里,就像从古老壁画中走出来的先知与门徒。
\"程工程师。\"年长的莫三通声音沙哑,\"最后警告,祖石必须请巫师重新安葬,否则...\"
\"否则怎样?\"程建业打断他,\"隧道会塌?\"他冷笑一声,\"我修了二十年隧道,从贵州到云南,什么岩层没见过?你们那套迷信吓唬不了我。\"
年轻的莫远山上前一步:\"程工程师,这不是迷信。祖石记录着这片山脉的记忆,移动它会...\"
\"够了!\"程建业厉声喝道,\"再妨碍施工我就叫警察了。\"他转向工人们,\"准备爆破!所有人撤到安全区!\"
莫三通的眼睛在昏暗的隧道里闪着奇异的光:\"你会后悔的,程建业。石头记得每一个伤害它的人。\"说完,他拉着儿子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中。
爆破按计划进行。程建业站在安全距离外,看着计时器归零。一声闷响后,地面轻微震动,烟尘从隧道口喷涌而出。
\"等十分钟再进去。\"程建业命令道,却注意到爆破后的烟尘中夹杂着奇怪的红色颗粒,在阳光下像血雾一般。
十五分钟后,检测仪显示空气质量达标。程建业带着技术团队率先进入隧道评估爆破效果。刚走到红石所在的位置,他就愣住了——石头完好无损,但表面的\"血管\"纹路现在鼓胀起来,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更诡异的是,爆破后的碎石全都避开了这块石头,在周围形成一个完美的环形。
\"这...这不科学...\"小李的声音发抖。
程建业强自镇定:\"只是巧合。准备钻孔,下一轮爆破。\"
就在这时,隧道深处传来\"咔咔\"的响声,像冰层开裂。程建业抬头,看到顶壁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碎石簌簌落下。
\"撤退!快撤!\"他大喊着推搡吓呆的工人们往出口跑。
一声巨响,隧道开始全面坍塌。程建业被气浪掀翻在地,眼前一黑。等他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卡在一处三角空间里,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一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有人吗?\"他嘶哑地喊道,回答他的只有岩石摩擦的呻吟声。
程建业艰难地摸出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噩梦般的场景:十几米外,那块红石依然矗立,下面压着一个人——是莫三通的女儿莫小芸!她应该是偷偷跟进来想阻止爆破的。女孩半截身子被压在石下,嘴角渗血,但还活着,正用绝望的眼神看向程建业。
\"救...我...\"她微弱地呼唤着,手指在石面上抓出几道血痕。
程建业想爬过去,却发现自己右腿被钢筋刺穿。他摸到对讲机,但只传来刺耳的杂音。
\"坚持住!救援马上到!\"他喊道,却看见更恐怖的一幕——莫小芸的血正被红石吸收,那些\"血管\"纹路鼓胀起来,像吸管一样吮吸着生命。女孩的脸迅速苍白下去,而石头则越来越红,最后变得几乎透明,像一块巨大的红玉。
\"爸爸...救我...\"莫小芸最后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她的眼睛依然睁着,但已经没有了神采,手臂无力地垂下,碰到石头底部的一滩红色液体——那不再是渗出的矿物水,而是真实的血液。
程建业发出非人的嚎叫。就在这时,他听到救援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希望刚升起,却见那块红石突然震动起来,表面的纹路开始重组,逐渐形成一张人脸轮廓——赫然是莫小芸的样子!
\"石头...记得...\"一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
程建业彻底崩溃了。当救援队终于挖通碎石找到他时,这位资深工程师已经语无伦次,只会重复两个字:\"石头...石头...\"
**三个月后,滨江市**
程建业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事故调查报告。官方结论是\"岩层异常导致坍塌\",死亡六人,包括莫小芸。他的责任被降到最低,只受到轻微处分。
但这份文件掩盖了太多真相:他偷偷运走了那块红石;莫远山曾威胁要曝光石头渗血的视频;还有...最可怕的是,事故后第三周,莫远山在工地被坠落的钢筋刺穿心脏,而钢筋是从石质基座上脱落的。
程建业颤抖着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从红石上敲下的碎片。三个月来,这块碎片发生了可怕的变化:表面长出了细密的纹路,像血管又像神经网。更可怕的是,它偶尔会渗出红色液体,化验结果显示那根本不是矿物成分,而是...人血。
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程建业吓了一跳。是他安排在湘西的眼线。
\"程工,出大事了。\"对方声音急促,\"莫三通昨晚在女儿坟前举行了某种仪式,然后就失踪了。同一天晚上...精神病院报告说莫远山的尸体不见了。\"
程建业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看向窗外,月光下,院子的假山投下诡异的阴影,像极了一个佝偻的人影。
挂断电话,程建业颤抖着拿起钢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他们回来了。石头记得。\"
然后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把手枪,轻轻放在桌上。镜子里,他的倒影身后似乎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年老,一个年轻,右手小指都闪着红光。
程建业没有回头。他知道镜子里有什么,也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红石就藏在新建的国金中心地基里,但显然...这还不够远。
\"小岩...\"他轻声呼唤着十五岁儿子的名字,眼泪滴在桌面的照片上——那是隧道事故前一天的全家福。照片里,程岩天真地笑着,完全不知道父亲将给他留下怎样的遗产。
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程建业拿起手枪,最后一次看向儿子的照片。
\"对不起...\"他低声说,然后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回荡,惊飞了窗外树上的乌鸦。它们扑棱棱飞向夜空,像一群逃离地狱的黑色灵魂。
而书桌上的红石碎片,在鲜血溅到的瞬间,发出了微弱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