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刀疤脸那只布满狰狞伤痕的手,僵在了半空,距离林澈的头颅,不足三寸。
他脸上的戏谑与残忍,瞬间凝固,然后一寸寸地龟裂,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吞噬。
因为,他看到了。
那颗本应属于一具尸体的头颅,那双紧闭的、沾满血污的眼睛……
哗——!
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是人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看这个概念。那是一对纯粹由能量构成的旋涡,是两个正在坍缩的黑洞。它们只是存在在那里,就让刀疤脸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寸寸地撕扯吞噬!
“饿……”
一个沙哑的音节,从那颗头颅的嘴里挤出。
【炼体总纲第三境——神融境!】
【向死而生,神胎初成!】
刀疤脸的求生本能战胜了一切,他尖叫一声,像扔掉一块烙铁般,将林澈的头颅狠狠甩了出去!
但,晚了。
嗡——!!!
一股无形足以扭曲光线的恐怖吸力,以那颗在半空中翻滚的头颅为中心,骤然爆发!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一个漏斗!
方圆数公里内,空气中游离的灵能粒子、大地中沉寂的地脉之气、甚至连废土植物中丝生命力……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不讲任何道理的蛮横力量,强行抽出!
它们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奔腾不息的能量洪流,发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啸,疯狂地涌向那颗头...和那条不远处的断腿!
“怎么回事?!我的能量!”
剩下的三名b级强者,惊骇欲绝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
他们体内的灵能,如同开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他们想抵抗,想逃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丝线钉死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榨干!
这是一个捕食的领域!
蜥蜴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全身肌肉瞬间虬结,强悍的生命力让他勉强抵住了这股吸力。但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见到天敌般的惊骇!
他眼睁睁地看着——
那三名b级巅峰的盘古生物同伴,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如同被阳光暴晒的咸鱼,迅速地干瘪、枯萎!他们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嘴巴无声地张着,最后化作三具皮包骨头的干尸,“噗通”一声,无力地倒下。
毕生修为,到头来,只是别人的食物。
海量能量的灌注下,林澈的头颅断口处,无数条暗红色的血肉筋络,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疯狂地向外生长!
它们像成千上万条闻到血腥味的饥饿蠕虫,在地面上疯狂扭动交织!
它们缠绕上那条暗金色的左腿,如同树根扎入大地,重新连接!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重组声,从那个由扭曲血肉构成的内部传来!
一根根泛着不祥暗金色光泽的骨骼,正在被极速打印!
脊椎如龙、肋骨如墙、臂骨如枪……
一个完美的人类骨架,正在以一种亵渎了所有生命法则的方式,被凭空创造!
意志为骨!能量为血!
神之胎,正在降临!
十几秒后。
一切平息。
一个全身赤裸的身影,静静地站立。
修长,完美,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像是神明最杰出的造物。
皮肤,呈现出一种如同冷玉般的苍白。
透过皮肤,骨骼隐隐散发出暗金色的光泽,仿佛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太阳。
呼——!
一团黑色不带丝毫温度的虚无之火,猛地从他体表燃起,将他全身覆盖。
那火焰,仿佛能焚尽一切。
林澈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虚无黑洞般的眼睛,落在了全场唯一的活物——蜥蜴人的身上。
“你……你……不是人……神性?”
蜥蜴人声音颤抖,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碾压后,发自本能的恐惧。
“你是……怪物……”
林澈没有回答。
他只是动了一下。
唰!
他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已经站在蜥蜴人面前,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按在了蜥蜴人惊恐万状的脸上。
太快了!快到连A级的动态视力都无法捕捉!
没有威压,没有能量波动。
只有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
“灭。”
然后,他屈指,轻轻一弹。
一缕黑色的火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符文,印在了蜥蜴人的眉心。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蜥蜴人那足以硬抗导弹轰炸的强悍肉身,在那缕黑色火焰面前,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花。
无声无息地,从眉心开始,一寸寸地,化为最原始的飞灰。
在他彻底消散前,他那双竖瞳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一个让他至死都无法理解的念头:
神……回来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澈静静地站着,黑色的火焰缓缓跳动。
忽然,他的身体微微一颤。
那双虚无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迷茫。
“我……”
他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是谁?”
剧烈的头痛,如同海啸,轰然袭来!
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一个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在那老松下缓缓的扫着地……
“青松兄弟,我们不后悔认识你……替我们杀了这帮狗娘养的!给老子们报仇!”
一对温柔的眼中带着慈爱老年夫妇,在为他准备晚餐……
“妈妈,不疼……”
一个穿着银色钢铁战衣的人,在漫天的火光中,对他露出最后的笑容……
一个跪在血泊中自断一臂的男人,对他嘶吼着“滚”……
这些画面,是如此的熟悉,却又如此的陌生。
它们仿佛属于另一个人。
每一次试图去抓住它们,头痛就会变得愈发剧烈。
这些画面,是如此的刺痛。
“我叫琳澈。”
“奇点”的绝对理性,正在疯狂地压制、删除这些杂质。
这些东西,是痛苦、是悲伤、是愤怒、是喜悦……是软弱的、无用的、必须被舍弃的人性。
但就在这时。
他缓缓地,低下头。
从地上的灰烬中,捡起了那块布满血污的神秘铁片。
当冰凉的触感传来。
那深入骨髓的头痛,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一丝。
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让他混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天穹城……
他抬起头,看向那座钢铁巨兽的方向。
他的本能,感到了深深的忌惮。
却又让他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挂和愤恨。
与此同时,天穹城海岸线深处,那片现在被列为SSS级禁区的海底。
一双比深海还要幽暗古老的眼睛,骤然睁开!
天吴!
它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岩层与海水,与废土之上的那双虚无目光,遥遥对视。
林澈收回了目光。
他没有去管那些牺牲的幽影小队尸体。对现在的他来说,那只是一堆无意义的有机物。
他只是握着那块能让他感到安宁的铁片,赤着双脚,一步,又一步。
没有选择去天穹城,因为那里的地底也让现在的他让他感到不舒服。
而是向着更深、更黑、更未知的荒野,缓缓走去。
背影,在血色的黎明中,被拉得很长。
像一个神。
也像一个……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