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被切割开的合金穹顶带着刺耳的轰鸣声砸落在地,激起漫天烟尘时,古月,以及指挥中心内所有留守的人,都闭上了眼睛。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既定命运的、疲惫的坦然。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的焦糊味和尘埃的呛人气息,预示着终结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能量武器扫射,或是任何形式的、来自入侵者的直接攻击,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声音。
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源自星球核心最深处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骨骼、内脏,甚至灵魂。它初时微弱,如同沉睡巨兽翻身时的梦呓,但转瞬间就以一种指数级增长的速度,变得恢弘、磅礴,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甚至穿透了数千米厚的岩层,向着星球表面,向着近地轨道,向着冰冷的星空,扩散开去!
指挥中心内部,所有本已瘫痪或即将瘫痪的设备,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来!不是雪花,也不是错误代码,而是无数流动的、完全无法理解的幽蓝色数据流,其复杂和迅捷程度,远超伊甸文明乃至正在入侵的外星舰队所展现出的任何科技水平!应急灯忽明忽灭,最终稳定成了一种深邃的、仿佛具有生命力的蓝色冷光。
“怎么回事?!”一名委员惊骇地环顾四周,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远比敌人的直接攻击更令人心悸。
古月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疯狂跳动的屏幕和发出异常蓝光的设备。他没有感受到恶意,相反,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浩瀚的意志,似乎正通过这些冰冷的机器缓缓苏醒。
与此同时,近地轨道之上。
那支庞大的外星舰队,刚刚完成了对伊甸首都圈的降维打击,正如同死亡的播种机,准备向星球其他区域播撒分解性的银色纳米云雾。它们冰冷而高效,如同执行过无数次的程序。
然而,那源自地底的、席卷一切的嗡鸣,同样毫无阻碍地穿透虚空,作用在了它们身上。
首先出现异常的,是舰队外围的一艘护卫舰。它舰体上流动的能量光华猛地一滞,随即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般疯狂闪烁起来,推进器喷口的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整个舰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偏转、抖动。
紧接着,如同瘟疫般,这种异常迅速蔓延开来!
中型攻击舰、大型巡洋舰……乃至那艘如同山脉般的旗舰!所有的外星舰只,都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严重的系统紊乱。它们的护盾发生器过载,能量场扭曲变形,迸发出危险的电弧;武器系统纷纷离线,充能中的主炮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推进系统更是彻底失控,有的舰船引擎骤然熄火,如同断线风筝般在惯性下飘移,有的则引擎过载,爆发出不正常的强光,推动着舰体互相碰撞,引发一连串猛烈的爆炸!
原本整齐划一、充满压迫感的死亡阵列,在短短十几秒内,就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自我毁灭式的混乱之中!太空中,无声的爆炸火球接二连三地绽放,金属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检测到未知领域强引力子扰动!”
“逻辑核心遭受无法解析的指令流冲击!”
“维生系统失效!导航系统失效!武器系统……彻底锁死!”
入侵舰队内部的通讯频道(如果它们有的话)想必也已是一片绝望的尖啸。它们那远超伊甸的科技,在这源自星球本身的、蛮横无比的未知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这还没完。
伊甸星球表面,那些正在蔓延的银色分解云雾,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后更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逆向驱散,迅速收缩、瓦解,最终消散于无形,露出了下方被严重侵蚀、满目疮痍的大地。
而之前被降维打击、化作二维平面图的首都圈区域,那凝固的、死寂的灰白画面,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强行将那被“拍扁”的空间结构,重新“拎起来”,试图将其恢复成原有的三维形态!这个过程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能量冲突和规则对抗,二维平面与三维空间交界处迸发出刺目欲盲的奇异闪光和空间涟漪。
地下指挥中心内。
古月面前的的主控台屏幕上,那些疯狂流动的幽蓝色数据流终于缓缓慢了下来,最终汇聚、凝结,形成了一行清晰的、用伊甸通用语显示的文字:
“检测到‘肃清协议’触发条件。确认威胁:异种文明(编号:xGc-7423),科技等级:2.5,意图:文明灭绝。启动‘Ω(欧米伽)’防卫系统。权限认证:伊甸文明(继承者)。执行最终指令:肃清入侵者。”
沉睡的Ω系统守望者?!
古月的心脏狂跳起来。
没等他细想,屏幕上的文字再次变化,呈现出一幅简化的太阳系星图。星图上,代表入侵舰队的那一片猩红,正被一种从伊甸星球内部蔓延出的、深邃的蓝色光芒迅速覆盖、吞噬。
“执行第一阶段:信息态锁定\/规则重构。”
星图视角拉近,锁定在一艘正在太空中失控翻滚的中型敌舰上。只见那艘舰船的金属外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其分子结构仿佛被强行改写,从一种高密度合金,迅速“退化”成普通的铁,继而氧化、锈蚀,最终在真空中无声无息地崩解成一片漂浮的红色尘埃!这不是被摧毁,而是其存在的物质基础被从根本上否定了!
“执行第二阶段:现实锚点抹除。”
另一艘试图启动紧急跃迁逃离的敌舰,其舰体周围刚刚泛起空间跳跃特有的波纹,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降临。那空间波纹如同被抚平的褶皱般瞬间消失,而那艘舰船本身,则从舰首开始,如同被橡皮擦从画纸上擦去一般,一点点地消失不见!没有过程,没有残留,仿佛它从未存在于那个坐标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