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心莲,仗着自己是院长千金的贴身丫鬟,总寻着由头往学子们活动的区域凑。
她的目标明确——马文才。
为此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提着一盅偷偷炖好的冰糖雪梨,等在必经之路上。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马文才独自一人走来。
心莲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起最娇媚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
“马公子万福!今日天气燥热,奴婢见公子苦读辛苦,特备了些润喉的冰糖雪梨,公子若不嫌弃……”
马文才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斜视,仿佛眼前只是一团空气,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句冰冷淡漠的话:“不需要。”
心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提着食盒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看着马文才毫不留恋远去的背影,又是难堪又是委屈。
她咬了咬唇,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她绝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攀上这根高枝!
这日心莲又瞅准马文才独处的机会,端着一碗显然是精心熬制的羹汤,扭着腰肢上前。
“马公子安好,这是心莲特地为你熬制的羹汤,希望公子不嫌弃…”
马文才正为祝英台似乎开始有意无意躲着他而心烦,见到心莲这番做派,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看都没看那羹汤一眼,声音冰冷:“不必。拿走。”
心莲脸上的笑容一僵,却不死心,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将羹汤递到他唇边。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暗示:“公子日夜苦读,甚是辛劳,需得仔细身子才是……奴婢、奴婢愿……”
“滚。”
马文才冷斥一声,眼中尽是凛冽寒意。
心莲只得敛衽退下,纤指在袖中暗暗攥紧。
她眼波流转间掠过几分不甘——来日方长,她不信马文才会一直对自己无动于衷。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轻抚过脸颊——唇畔漾起一抹浅笑。
对自己的容貌,心莲向来是有几分自信的。
暮色渐浓,尼山书院灯火初上。
马文才独坐于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面前摊开的书卷却一个字也未曾入眼。
更让他无力的是,这几日祝英台眉宇间日渐累积的烦躁和对他的疏离。
她不再像起初那般与他轻松论学,反而开始寻各种借口避开他,眼神闪烁,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而她偶尔瞥向梁山伯时,那目光中未能完全掩藏的、带着担忧和些许歉然的复杂情绪,更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心头闷痛。
这绝非他想要的结果!他步步为营,小心靠近,换来的却是她的退避和与他人更深的牵扯?
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不是观砚的脚步声。
马文才眸光一凛,悄然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门边。
只见房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做贼般溜了进来,又是心莲!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发间簪了朵新鲜的茉莉,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甜香。
她手中并未端任何东西,而是进来后,反手轻轻将门掩上,然后朝着内室的方向,用她能发出的最柔媚的声音轻唤:“马公子?您歇下了吗?”
马文才面无表情地从阴影处走出,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谁准你进来的?”
心莲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到马文才如同暗夜修罗般立在身后,脸上血色尽褪。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非但没退,反而鼓起勇气,朝他靠近一步,眼中水光潋滟。
带着孤注一掷的诱惑:“公子恕罪……奴婢、奴婢见公子连日辛劳,心中担忧……特来……特来探望……”
她说着,竟伸出手,试图去拉马文才的衣袖,身体也柔弱无骨般欲靠过去,“夜已深了,让奴婢……伺候公子安歇吧……”
那甜腻的香气和露骨的暗示让马文才胃里一阵翻腾!
尤其是在他正为祝英台焦心如焚的时刻,这等庸脂俗粉的投怀送抱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就在心莲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
“放肆!”
马文才猛地一挥袖,并非推开她,而是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狠狠拂开她探来的手!
力道之大,让心莲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一步逼近,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冰寒刺骨的杀意:
“谁给你的胆子,敢擅闯我的房间?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这等下作手段能入我的眼?”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威慑力十足:“滚出去。若再让我看见你踏足此地,或是再用这种令人作呕的眼神看我,我不介意让玉兰小姐知道,她身边的丫鬟是何等不知廉耻、攀附权贵之辈!届时,你看这尼山书院,乃至整个杭州府,可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心莲被他眼中那骇人的戾气和话语中冰冷的威胁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所有的旖旎心思瞬间化为无尽的恐惧。
她毫不怀疑,这位太守公子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奴、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公子开恩!求公子开恩!”
她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连滚爬爬地拉开房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
马文才看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并非因为动怒,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烦躁和暴戾无处宣泄。
这些蝼蚁!这些庸俗不堪的东西!连英台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碍他的眼,触他的逆鳞!
而那个唯一能牵动他心绪的人,却像一条滑不溜手的鱼,满心满眼都想着怎么躲开他,奔向那个一无是处的穷书生!
强烈的挫败感和嫉妒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手背瞬间红肿起来,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