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湛买回早点，夏小棠默不作声地坐下就吃。
果然，昨晚她还是哭了…眼睛有些微肿……许湛替她剥好一个茶叶蛋，轻轻放进她碗里。
夏小棠没拒绝，仍低着头，一口一口安静地吃着。
她吃得很干净，碗里什么都没剩下。她不再想让他吃自己剩下的东西——那种似有若无的亲密，如今的她，已经不再需要了。
“许湛。”她率先开口。
“嗯？”他抬起头来看她。
“昨天你发的那两千块钱……我可以自己安排吗？”
“当然，都是你的。”他答得毫不犹豫，像早已料到。
“我想拿一千……给玲姐。”其实昨天她就想给的，只是这么大一笔钱，觉得还是该跟他先说一声。
许湛凝视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的小棠，还是那个善良的姑娘。
他目光太深，夏小棠被他看得有些无措，急着解释：“玲姐病得挺重，昨天还晕倒了……京都的医院能治，就是费用太高了，所以我……”
“可以。”没等她说完，他便应了下来。
“谢谢……”
“小棠，”他语气认真，“我挣的钱都是你的，不用问我。”
……
下班后，夏小棠第一时间就赶去了高玲家。
开门的是孟为先。他显然没料到这个时间会有客人，微微一怔，才连忙侧身将人让进来。
“孟老师，您好。”夏小棠笑着点头问候。
孟为先的家十分简朴，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一根绳子横拉在屋子一侧，上面晾着几件小孩子的衣服和尿布。
“小棠妹子？你怎么来了？”高玲抱着豆豆从里屋走出来，脸上带着惊喜。
夏小棠没多寒暄，直接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将里面整好的一千块钱拿出来，轻轻放在了桌上。
“这是……”孟为先和高玲同时愣住了，目光在钞票和夏小棠的脸上来回移动，满是困惑。
“玲姐，”夏小棠开门见山，语气诚恳，“这是我和许湛的一点心意。你拿着，赶紧去京都把病看了，不能再拖了。”
“这可使不得！”孟为先反应过来，立刻拿起钱就要塞回夏小棠手里。
“小棠妹子，你的心意姐真的领了。”高玲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圈迅速红了，“你不用担心，钱……差不多快凑够了。”
这个萍水相逢的妹妹，竟能如此重情重义，让她心头滚烫。
夏小棠却一把推开孟为先的手，顺势将钱重新按回桌上，态度却异常坚决。
“孟老师，玲姐，你们先听我说完。”
她转向高玲，眼神真挚，“我跟玲姐投缘，这钱是给我姐救急的，不是外人的。说句实在话，我在这儿，多少人躲着我走……你们夫妻俩是为数不多不嫌弃我、真心待我的。”
“妹子，你看你说这话……”高玲的眼泪掉了下来。
夏小棠紧紧握住高玲的手，目光又看向孟为先：“孟老师，您是文化人，是学校的顶梁柱。可您要是天天为钱操心，耽误了教学和研究，那损失的可远不止这一千块钱，那是多少学生的前途？您让玲姐安心去治病，您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站在讲台上。这个道理，您比我更懂。”
最后，她说话也带着哽咽：“玲姐，你说‘差不多够了’，‘差不多’就是还差些啊！去京都路远，处处要花钱，手里多备一点，心里才不慌。这钱，你们就安心拿着。”
孟为先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这位素来不善言辞的教书先生喉结滚动，嘴唇嗫嚅了几下，推拒的话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高玲的眼泪落得更急，她反手紧紧攥住夏小棠的手，所有翻涌的感激都堵在喉咙里，化成了无声的泪水。
孟为先送夏小棠出门。
在门外，他叫住了她。“夏同志，”他声音有些低沉，“你和许老师……都是一样善良的人。”
夏小棠停下脚步，微微笑了笑。
孟为先深吸一口气：“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我心里有数……我那点科研成果，和许湛老师的根本没法比。”
他叹了口气，声音颤抖：“国家发的科研奖金，我和许老师不可能一样都是两千……是许老师为了帮我，硬是把自己的那份匀给了我。”
“他虽然从来没提过，但我……我心里都明白。”孟为先的话音哽住了，他猛地转过身，将脸隐入屋内的阴影中，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这份情……你们夫妻俩的恩……我孟为先，记在心里了。”
夏小棠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他匆匆进屋的微驼背影，心中蓦地一涩。
许湛——原来已经做了这么多了……
他向来如此，默默予人温暖，却从不声张，甚至连被感激的机会，都不愿让任何人知晓。
她之所以不恨他，就是知道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们之间一定有他的不得已…
……
吴敬业找到许湛时，已经听说上面有人来了。
“听说你妻子找了个靠山？”吴敬业挑眉问道。
许湛面色平静，“我也是昨天才得知，那是她同事的爷爷……应该只是走得近了些。”
周欣然昨天吃了瘪，心情郁闷。此刻也凑上前来，“那位钱老……真有那么厉害？”
吴敬业瞪了她一眼，“他身上留着五个弹孔！领导干部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他转回视线看向许湛，语气缓了缓，“这样也好……总算皆大欢喜。”说罢干笑了两声。
周欣然一听就急了。她先是看向许湛：“许湛！”又扭头对吴敬业道：“教授！这怎么行？”
吴敬业不动声色，低头抿了一口茶。
许湛沉吟片刻，面露难色：“教授……我考虑过了，还是决定离婚。”
周欣然顿时舒了一口气，轻声唤道：“阿湛……”
“哦？”吴敬业抬眼看他。
“我反复想过了。第一，她身份敏感，即便现在上面开了绿灯，难保将来就能高枕无忧。第二……”
他顿了顿，“我们不是自由恋爱，又分开了这么多年，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分开…对彼此都好。”
他说出这些话时，眼神有些飘忽，没有焦点，心跟着抽痛！
“离婚报告……我已经交给齐校了。”
吴敬业点了点头，起身走到许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许湛！我没看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