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相国行辕密室内,李儒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计划被打乱的暴怒。
他面前那精巧的阵法模型上,三个核心节点两个彻底黯淡,最后一个也光芒微弱,明灭不定。
“噗——!”
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李儒原本苍白阴鸷的脸扭曲得如同恶鬼,气息瞬间萎靡了大半。
魔阵节点被强行破坏,带来的反噬远超普通术法反噬,几乎伤及他的文心根本!
“荀衍!郭嘉!!”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眼中是无尽的怨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自诩算计无双,却接连在对方手中吃瘪,甚至连这压箱底的绝杀之阵,都被对方未卜先知般精准破坏!
完了…九幽噬魂魔阵,尚未完全启动便已濒临崩溃,再想以此坑杀联军主力已成泡影!
剧烈的咳嗽了一阵,李儒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滔天的恨意,眼中闪过决绝的厉色。
计划有变,但迁都之事,必须执行!
就算不能尽全功,也要给联军留下一个烂到根子里的洛阳!
更要让天下人知道,与他李儒、与董相国作对的下场!
他挣扎着起身,擦去嘴角血迹,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恢复了几分冰冷的镇定,快步走出密室,直奔董卓寝殿。
此刻的董卓,正搂着几个抢来的宫女饮酒作乐,听到李儒求见,不耐烦地挥退左右。
“文优,何事如此惊慌?”
看到李儒苍白如纸、嘴角还带着血痕的模样,董卓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
他还从未见过李儒如此狼狈。
“相国!计划有变!”李儒声音沙哑急促,“魔阵节点…被荀衍派人破坏了!”
“什么?!”
董卓猛地站起,身上的肥肉一阵乱颤,小眼睛瞪得溜圆,
“破了?!那…那我们的计划…”
“魔阵已无法启动坑杀联军。”
李儒咬牙道,“但正因如此,迁都之事,必须立刻进行!不能再等联军反应了!”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既然无法将他们引入阵中炼化,那便在他们到来之前,将洛阳彻底掏空!带走一切能带走的财富、人口、典籍!带不走的,就一把火烧掉!绝不能让洛阳,完好无损地落到那群关东鼠辈手中!”
“我们要让联军看到的,不是一个繁华的帝都,而是一片焦黑的废墟!让天下人看到,与相国您作对,就是这般下场!更要借此坚壁清野,削弱未来可能威胁我们的潜力!”
董卓闻言,脸上的惊怒渐渐化为狰狞和贪婪。
烧掉洛阳?
他虽然有些舍不得这繁华之地,但想到能卷走所有的财富,还能狠狠恶心一把联军,更重要的是,李儒说过,迁都长安是既定战略…
“好!”
董卓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横肉抖动,
“就依文优之言!迁都!立刻迁都!给咱家搬空洛阳!烧掉所有带不走的!”
他眼中闪烁着暴戾而兴奋的光芒:
“咱家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命令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西凉军高层。
早已得到“秘密准备”指令的李傕、郭汜、张济等将领,立刻露出了豺狼般的本性!
“儿郎们!相国有令!迁都长安!洛阳城里的金银财宝、美女绸缎,谁抢到就是谁的!抢不完的,就给老子烧掉!”
李傕骑在马上,举刀狂呼。
“吼!!”
早就被军纪压抑许久、又新吃了败仗憋了一肚子火的西凉兵将们,瞬间疯狂了!
抢劫?烧城?
这可是他们最爱干的“正经事”!
刹那间,整个洛阳城,从沉睡的巨兽,变成了被捅破的马蜂窝,彻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与混乱!
数以万计的西凉军士卒,彻底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化身为最凶残暴虐的强盗、土匪、纵火犯!
他们成群结队,踹开每一户人家的大门,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平民陋巷!
“抢啊!”
“金子!我的!”
“好标致的小娘子!哈哈!”
“滚开!这匹锦缎是老子先看上的!”
哭喊声、求饶声、狂笑声、打砸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席卷了洛阳的每一个角落!
珍贵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被洗劫一空;粮仓被打开,粮食或被抢走,或被肆意抛洒践踏;织坊、工坊被砸烂、点燃…
稍有反抗,便是雪亮的刀锋劈下!
手无寸铁的百姓如同猪羊般被驱赶、被屠杀!
鲜血染红了街道,尸体堆积在巷口!
这不再是军队,这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而更大的灾难,随之降临。
“放火!给老子放火!烧掉这些破房子!”
郭汜骑在马上,看着疯狂抢劫的手下,狞笑着下令。
一支支火把被扔进民居,扔进商铺,扔进官衙,扔进那些精美绝伦的宫殿楼阁!
时值冬末春初,天干物燥!
火苗迅速蔓延,连接成片,最终化作滔天烈焰,吞噬着一切!
皇宫首当其冲!
南宫、北宫、那些象征着汉室权威与辉煌的庞大建筑群,率先被点燃!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洛阳的夜空,如同白昼!
无数亭台楼阁在火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倒塌,溅起漫天火星!
紧接着是东西两市、太学、明堂、灵台…一座座凝聚着大汉四百年文明精华的建筑,相继陷入火海!
浓烟滚滚,遮天蔽月!
炽热的气浪席卷全城,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文明倾覆的绝望气息!
“哈哈!烧!烧得好!”
张济看着这片末日景象,变态般地狂笑着。
无数的百姓在火海中哭喊奔跑,试图抢救出一点点家当,或是寻找失散的亲人,却往往被倒塌的房梁砸死,或被乱兵砍杀,或被浓烟窒息…
人间炼狱!
真正的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虎牢关外,联军大营。
了望台上的诸侯和将领们,远远看到了洛阳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和映红夜空的恐怖景象,听到了那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混乱喧嚣!
所有人都惊呆了,脸色煞白。
“那…那是洛阳方向?”
袁绍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此大火…董卓…董卓他怎敢?!”
曹操目眦欲裂,拳头攥得发白,浑身都在颤抖。
那是帝都啊!
是汉室象征啊!
“畜生!董卓畜生!”
公孙瓒气得破口大骂。
刘备面露悲悯,痛心疾首:
“洛阳百姓…何辜啊!”
诸侯们乱作一团,惊怒交加,却又不知所措。
他们大多数人想的还是争功夺利,想着攻入洛阳后的风光,何曾想过董卓竟会疯狂到如此地步,直接焚毁帝都?!
荀衍站在最前方,望着那片映天红霞,脸色冰冷如铁。
即便早有预料,亲眼目睹这文明之劫,依旧让他胸中怒火翻腾。
【乾坤正气】感受到这滔天的罪业与绝望,在他体内自发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郭嘉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脸上惯有的懒散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肃杀。
他灌了一口酒,却仿佛饮下的是岩浆,声音沙哑:
“李儒…果然够毒。魔阵不成,便行此绝户之计…这是要彻底绝了联军的大义名分和后勤根基,更要让主公您…即便得了洛阳,也只是一个烫手山芋般的废墟。”
荀衍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董卓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洛阳乃天下之中,汉室之都,岂容董贼如此践踏?!”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一众惶然的诸侯:
“诸位!此刻还等什么?难道要坐视帝都化为白地,百万生灵涂炭吗?!”
“我荀文渊,虽力薄,亦愿亲提本部兵马,即刻驰援洛阳,救火拯民,擒杀国贼!”
“有志者,可随我同行!”
言罢,不再看众人反应,荀衍大步流星走下了望台。
“典韦!许褚!”
“末将在!”
早已怒不可遏的两员猛将轰然应诺。
“点齐我颍川精锐!随我兵发洛阳!”
“诺!”
旌旗招展,杀意冲霄!
荀衍本部兵马迅速动员,如同沉睡的猛虎,骤然苏醒,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曹操见状,毫不犹豫,慨然道:
“孟德义不容辞!愿随文渊贤弟同往!”
立刻下令本部兵马准备。
孙坚亦拔剑出鞘,怒道:
“董卓老贼,辱没先人!江东儿郎,随我杀入洛阳,救驾锄奸!”
除了曹孙二人,其余诸侯,如袁绍、袁术等,面面相觑,竟大多逡巡不前。
或是担心是董卓诱敌之计,或是舍不得麾下兵力折损,或是…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
袁绍甚至支吾道:“这个…我军鏖战方歇,粮草不济,还需从长计议…”
荀衍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不再多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翻身上马,长枪直指那火光冲天的洛阳城!
“全军听令!”
“目标洛阳!急行军!”
“遇西凉乱军,格杀勿论!”
“出发!”
轰隆隆!
以荀衍的颍川精锐为箭头,曹操、孙坚两部兵马紧随其后,一支规模不大却精锐无比的联军,如同离弦之箭,脱离了大部队,向着那片燃烧的炼狱,疾驰而去!
身后,是大多数诸侯复杂、羞愧、乃至阴晴不定的目光。
身前,是冲天的烈焰、弥漫的硝烟、和无尽的杀戮与拯救。
洛阳的命运,天下的棋局,在这一刻,悄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