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左右顾盼,暗自寻思:“本就是匈奴无理犯境,打起来也没必要顾及什么道义武德,冲上去帮忙就是!铁勒也有随从,我若上了,他们必然会上,算不得以多欺少!”
想到此处,看看身后还跟着血卫贡布,阿墨这才心安几分。
想不到车合烈并未恼起,反而逗起铁勒:“铁勒小儿,你爹爹我威名太盛,找爹单挑的宵小鼠辈太多了,几时轮得到你?”
阿墨无心听师父与铁勒斗嘴,心中暗暗考虑战术:
“单挑开始,师父与铁勒一旦兵刃相接,我便小声命令贡布出战;贡布既出,铁勒身后二将必拍马来迎。趁那二将心思全在贡布身上,我便在此偷放两箭,将那二将射倒,然后以三敌一,拿住铁勒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阿墨飘飘然自言自语:“待我助师父拿了铁勒,不信匈奴不退兵!我再写信,反叫右贤王拿十万钱来赎人!”
阿墨越想越美,竟痴痴地笑了起来。
那边铁勒抽刀在手,大喊大叫:“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放下吊桥,速来受死!”
车合烈蔑笑一声道:“小儿,恁多人找爹单挑,贩夫走卒之辈,你爹我是无暇理会的。想与爹爹单挑,须看你有没有资格!”
说完,车合烈从马鞍上取出裂风弓,杀气陡升,高声叫阵:
“你我就以交河为界,随意跑马,互射三箭。三箭过后,若你不死,我便叫下吊桥,与你厮杀!”
说罢,车合烈从背上的箭囊中抽出三支箭矢,示威似的举在手中。
铁勒闻言,一时间竟没了主意。自己奔来城下叫阵,却被车合烈反将一军。若不答应,是自己阵前怯懦;但若答应,与西域第一执羽车合烈对射,不就是白送人头么?
铁勒虽恼恨,却也尚存些许理智,并未受激应承,只骑在马上,犹疑不决。
孟巴上前相劝:“将军勿受那车合烈挑衅。他们沙罗多王爷已给咱们修书致歉,明言车师汗王圣令已下,车合烈迟早就范,时间在我!”
铁勒咬牙切齿道:“本将实难咽下这口恶气!”
“出征前,骨都侯交代过,忍小方能谋大。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孟巴躬身抱胸请求。
铁勒终于回刀入鞘,转马回营前,指着车合烈道:“车合烈,三日之内,缴齐钱款,如若不然,休怪我铁骑围城!”
车合烈回到掌军衙门时,果然务涂谷传令使手持汗王圣令,刚刚赶到。读罢圣令,车合烈脸色阴沉,压抑怒火,命传令使回驿馆休息。
传令使刚走,车合烈撕毁圣令,掷于地上。阿依慕上前问道:“姐夫,此事打算如何处置?”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车合烈说完,愤愤然离开掌事衙门。
第二日,车合烈从各处城墙巡视回来,只见阿依慕坐在府衙中,强忍泪水,双眸微红,神色既气愤,又委屈。
车合烈惊问:“妹妹何事?”话音落处,不等阿依慕回答,车合烈已瞟见桌案上的一简圣令。
“岂有此理!这次不光缴钱,还要放了骨打镔?!”车合烈抓起圣令,只扫了一眼,便怒不可遏,一掌拍下,桌案竟“嚓”一声裂出一道缝来。
“来人!”车合烈叫来卫兵问:“今日送圣令的传令使现在何处?”
卫兵回答:“尚在驿馆休息。”
“昨日的呢?”
“正在返回务涂谷途中,不到半个时辰前,刚刚出发。”
“传我军令,将昨日那传令使快马追回,和今日的传令使一道给我绑回来!”
“是!”卫兵领命而去。
阿依慕急问:“姐夫意欲何为?”
车合烈义愤填膺道:“我将那两个传令使囚到牢中,只说未收到什么圣令!今夜我便率军突袭匈奴大营,教他知我车师前部热血儿郎绝非可欺之士!”
“姐夫不可!”阿依慕含泪劝道:“命我们缴钱的圣令,已经连发两道了,汗王的态度非常明显。若不出我所料,明日、后日还有!姐夫能囚尽所有传令使么?”
“再说,汗王的传令使终须放回,能囚几日?到时候一切说破,姐夫便是抗旨不遵的大罪!”
车合烈愤然道:“那便杀尽传令使!来一个,杀一个!其他的,我顾不得许多!”
“说说也就罢了,姐夫切勿意气用事!”
“那依妹妹说,该当如何?”
阿依慕叹了口气,抹掉眼泪,虽有不甘,但语气决绝道:“我已定下主意,就受了这谈判的协议吧。”
“为何!?”车合烈大惊:“妹妹惧他匈奴不成?”
“不是。”阿依慕说:“姐夫在这儿,墨儿、小夕也长大了;贝小王爷虽是沙罗多亲弟,但与我甚是亲近;何况还有战神太白呢!我没什么怕的。”
“那为何要受那窝瑟之气!”
“妹妹既为车师前部掌事,一策一令,关乎百姓民生;姐夫本该是车师前部的大王,更加置不得气!此事已延绵将近一月,你我等得、匈奴等得,百姓等不得!!” 阿依慕心如刀割道:
“刚刚熬过雪灾、涝灾,百姓之苦难以言状,若再错过春耕,农户来年何以为生,百姓何处买粮?就这样罢……妹妹素日勤俭,车师前部上下官员大多清廉,十万钱还是凑的出来的。若能换得百姓安居乐业,其他也就不重要了。”
阿依慕说完,清泪再次涌上眼眶。她努力镇住情绪,捋了捋头发,对车合烈挤出一丝笑颜。
那一瞬,车合烈的心被揪起一般疼痛,虽愤慨,却也只好答应道:“好妹妹,都依你,你太不容易了。”
…………
给了十万汉地官钱,匈奴终于拔营回军。众人站在城头,冷眼看着匈奴北撤。
“太不公平了!”小夕带着哭腔道:“明明我们赢了!”
“我们是小国,有的时候权衡利弊,只能妥协。天地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事,若做了父母官,万事以百姓为重!其他的,学会放下就好。”阿依慕对小夕说,像是调教,又像是安慰。
“小姨,大汉这么强,若是将来有一天,匈奴欺负我们的时候,大汉能发兵来救我们就好了。”小夕说,面带憧憬。
“别做梦了,万事求人不如求己。”阿墨道。
“就做梦!”小夕认真地说:“我还真梦到过,就在这城头,我看到一位少年将军,手持一柄汉人专有的武器,威风凛凛,领着大汉赳赳铁骑,浩浩荡荡,自东而来,救援交河城!”
“你说的武器可是戟?”贝支边问,边用手比划。
“对,就是一杆寒光袭人的卜字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