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学堂和医馆同日开业可能会吸引过多人群,容易引发混乱。
加之预定的几味药材因路途遭遇塌方尚未送达,秦熙与家人商议后,决定将开业日子错开。
学堂开业这天,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为了造势,同样请了杂耍班子来助兴。
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响彻石城上空,再一次将好奇的民众吸引来。
踩高跷的、变戏法的、耍猴的,引得围观人群阵阵喝彩,孩子们更是兴奋得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然而,热闹是别人的。
当杂耍结束,人群逐渐散去,预想中家长们领着孩子踊跃报名的场景并未出现。
学堂门口摆放的报名桌案前,门可罗雀。
只有平日里相熟的几户人家,如周娘子领着她的儿子小宝,还有徐嬷嬷带着她的小孙子以及玉叫家的阿佧前来报了名。
除此之外,竟再无他人。
秦熙站在学堂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街面,心中不免失落。
她不死心,鼓起勇气走向几位尚未离开、正在一旁观望闲聊的妇人,微笑着询问是否考虑让孩子来学堂启蒙。
那几位妇人相互看了看,脸上露出为难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神色。
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开口道:
“秦姑娘,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这教书的先生,向来都是男子担当。你一个女子……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媳妇也小声附和:
“是啊,女孩子家,识几个字当然好,可当夫子……说出去,总归是有些奇怪。”
“再说了,孩子们将来若要走科举正途,还是男夫子教导更稳妥些。”
更有一个穿着体面些的老者,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已是不该,如今竟要开堂授课,与士子争锋?实在是有违常理啊!”
秦熙听着这些或直白或委婉的质疑与偏见,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试图解释,女子同样可以博学,可以明理,可以教书育人。
但看那些人敷衍闪躲的眼神,她知道,单凭口舌之争,难以扭转她们根深蒂固的观念。
她心中憋闷,信步朝人少些的巷口走去,想透透气。
不料,走过几条巷子,迎面正好碰上了几个穿着官学学子服饰的年轻人。
为首一人,身形肥胖,面色倨傲,正是那日在武馆前出言不逊,被屠老三记恨在心之人。
他瞧见秦熙,认出她就是那个要开学堂的女子,与同伴交换了一个嘲讽的眼神。
“哟,这不是咱们石城第一位女夫子吗?”
这胖学子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零星几个行人也看了过来:
“怎么,今日开张,却在此处闲逛,可见是门庭冷落。”
“在下早就说过,女子教书,终是徒劳,只会贻笑大方。”
秦熙不欲与他们纠缠,转身欲走。
那胖学子却不肯罢休,几步拦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目光轻佻:
“秦姑娘,我劝你还是早些收了这心思吧。女子嘛,安心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理。你这般抛头露面,开什么学堂,莫不是……另有所图?”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引得同伴一阵暧昧的哄笑。
秦熙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阁下何出此言?我秦熙行得正坐得端,开办学堂,只为传授知识,启人心智,有何所图?”
“所图为何?”
胖学子嗤笑一声,目光落在秦熙额角那处虽经林郎中设法淡化,却依旧能看出痕迹的奴籍刺青上,眼中鄙夷之色更浓:
“像你这等出身贱籍的女子,若非有所图谋,为何非要开这学堂?”
“莫非……是想借此机会,吸引我等注意,攀附清流士子,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话音一落,身旁几个学子顿时哄笑起来,纷纷出言附和。
“王兄所言极是!怕是自知身份低微,寻常途径难以高攀,才想出这另辟蹊径的法子!”
“啧啧,说起来,这秦姑娘倒也确有几分颜色,若真是存了这份心,做个红袖添香的侍妾,倒也勉强使得……”
“哈哈哈,李兄你口味何时变得如此别致了,连贱奴都下得了口?”
污言秽语,如同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秦熙的耳中。
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嘴唇翕动着,却因极致的愤怒一时发不出声音。
那胖学子见她如此,更加得意,摇着头,故作惋惜状:
“看看,这就受不住了?女子气量果然狭小,不过几句玩笑话罢了。”
“也罢,若你识趣,乖乖关了学堂,回家学学女红,本公子或许还能发发善心,赏你……”
“操你娘的!!”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陡然从旁边巷口传来,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
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发怒的雄狮般猛扑过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众人还没看清来者是谁,那胖学子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拳。
“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鼻梁骨断裂的清脆声音,胖学子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被打得向后踉跄几步。
鼻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他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只觉得脑袋里像开了水陆道场,锣鼓喧天。
其他几个学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立当场。
待看清打人者竟是那个在武馆开业时见过的独耳大汉时,顿时魂飞魄散,发一声喊,四散奔逃。
屠老三双目赤红,额上青筋暴起,胸腔因暴怒而剧烈起伏着。
他哪里肯放过这些侮辱他女儿的混账,几个箭步冲上前,如同老鹰抓小鸡般,一手一个,逮住两个跑得慢的,钵盂大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