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沉浮的混沌之海,露西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而悲伤的洪流包裹。
这不是她自己的记忆,而是…米歇尔的视角。
(米歇尔的声音,带着布偶特有的、略带空灵却饱含情感的叙述,在露西心底流淌:)
‘我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捧起。阳光透过彩纸,暖暖的。那个小女孩,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她说这是最棒的生日礼物。她说,要把我当作妹妹。她给我取名叫米歇尔…米歇尔·罗伯斯特。’
‘好开心呀。住的地方好大好漂亮,像城堡一样。姐姐会用彩色的纸和带着露水的花草,给我做各式各样的小裙子。不管去哪里,她都抱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像阳光一样暖。’
‘但是…后来,姐姐总是在一个冰冷的石头前哭泣。那里刻着蕾拉妈妈的名字。她哭得好伤心,好像整个世界都塌了。她不再看花,不再看云,也不再…看我。周围的大人们都很担心,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只能安静地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哭,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再后来…姐姐一看到我,就会想起妈妈,就会露出更痛苦的表情…然后,她不再抱我,不再对我说话…最后…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又黑又冷、堆满灰尘的地方。’
‘仓库。’
‘门关上了。黑暗吞噬了我。但我没有害怕。我知道,姐姐不是不要我了。她只是…太痛了。痛得看不见我了。我会等…一直等…等她好起来,等她想起我,等她回来找我…’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是久德先生。他脸上有深深的疲惫和悲伤。他看到了角落里的我,布满灰尘,裙子也破了。他把我捡起来,轻轻地拍掉灰尘,眼神复杂。’
‘他对我说:‘对不起,米歇尔…那孩子…露西她不是抛弃你。是因为失去母亲的痛苦,像浓雾一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见你,也看不见其他的一切…’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深深的无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走出这片雾…’’
‘他把我举到眼前,看着我的玻璃眼珠,很认真地问:‘如果…如果有一天,那孩子终于走出了悲伤的阴影…那时,你还能…再次成为她的妹妹吗?’’
‘当然!我在心里大声回答!’
‘那之后,我等啊等…曾经热闹得像城堡一样的府邸,渐渐变得安静,脚步声越来越少。说话声也消失了。最后…连久德先生也不见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灰尘和我。’
‘我等到的…不是姐姐。’
‘我获得了生命…以‘伊米迪西亚’之名。作为新六魔将军,为了回收无限时钟而行动。但我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回到过去…回到姐姐还抱着我笑的那个时候…’
‘我真的来到了久德先生身边。他老了,病了,独自一人。但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一切的悲伤和…一丝释然?’
‘我听说了很多事。关于姐姐和他之间的争吵、疏远…但久德先生说:‘家人的羁绊啊…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无论发生过什么,吵得多凶,走得多远…那份连接着血脉和回忆的心意,是永远不会真正断开的…它一直都在那里。’’
‘在他临终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力气很轻,眼神却很亮。他说:‘那孩子…露西…她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她一定会回来的…’他吃力地将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交给我,那是他珍藏的时针。‘找到她…把这个…交给她…好吗?’’
‘他看着我,最后露出一丝微弱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容:‘说起来…魔法真是神奇的东西呢…伊米迪西亚…你这次…说不定…真的能成为那孩子的妹妹了…’’
‘原来…久德先生…他早就认出了我…他到最后…都在为姐姐着想…他把最后的希望和钥匙…托付给了我…’
回忆的洪流缓缓退去,留下露西灵魂深处无尽的悲恸与明悟。泪水早已决堤,在意识的空间里奔流。
‘对不起…米歇尔…’露西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充满了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悔恨,‘让你等了那么久…让你那么痛苦…我却…我却…’
一个温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的声音,轻轻回应了她,带着释然的笑意:‘别哭哟,姐姐…’
是米歇尔!是伊米迪西亚残留的最后意识!
‘没关系的…因为…你也听到了吧?’
随着这轻柔的声音,露西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拔高!她“听”到了!清晰地“听”到了!
‘露西!快醒醒!’
‘露西!坚持住!’
‘露西!别输给那破钟!’
那是纳兹愤怒而焦灼的咆哮!
那是格雷冷静却带着急切的呼唤!
那是哈比带着哭腔的呼喊!
她“看”到了!
身披天轮之铠、清心剑与妖刀红缨化作两道守护光轮的艾露莎,正以无双之姿力战克布拉与艾利高尔,眼神坚毅,每一次挥剑都带着要将她夺回的决心!
站在巨大而混乱的无限时钟前,那个青色道袍的身影——青玄!他神色凝重而专注,双手在虚空中急速划动,一道道闪烁着玄奥光芒的灵力符文被打入时钟复杂无比的魔力节点之中!他正在全力破解这个灭世的装置!
‘听到了吗?看到了吗?姐姐…’米歇尔的声音如同最后的星光,温暖而满足,‘喜欢着你的人们…他们的心声…他们的努力…都在为你跳动…’
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露西心底涌起!悲伤依旧,但绝望已被驱散!她不能辜负!辜负久德的托付!辜负米歇尔的牺牲!辜负伙伴们的奋战!
‘你竟然弄哭露西和米歇尔!’纳兹暴怒的声音如同惊雷,穿透了意识的屏障!
‘我不能一直这样哭下去了!’露西的意识发出坚定的呐喊,‘你给我向米歇尔道歉!!!’
“露西!”
一个沉稳而清晰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直接穿透了无限时钟的魔力屏障,传入露西的脑海深处!是青玄!
“听得到我说话吗?”
“青玄…”露西的意识立刻回应。
“露西,如果你听得到,立刻将你自身的魔力,引导到我标记出的这个节点!”青玄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指令。
就在这一瞬间,露西在无限时钟内部混乱的魔力流中,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个点!一个被青玄强大灵力标记出的、散发着微弱银色光芒的节点!
那是整个无限时钟庞大魔力体系的“死穴”,也是破坏它、切断它与露西链接的关键!
无限时钟之外,青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面前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灵力丝线构成的、微缩版的无限时钟虚影。
虚影内部,无数代表魔力节点的光点明灭闪烁,复杂得如同宇宙星图。
他强大的神念和道法推演运转到极致,终于在万千节点中锁定了那最核心、最脆弱的一个——生态链接的强制融合点!
“就是这里!”青玄眼中精光爆射!他双手结印,体内浩瀚的炼虚境灵力毫无保留地汹涌而出,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青紫色光柱,狠狠轰入面前无限时钟实体上对应的位置!
“露西!趁现在!!引动你的魔力!!!”
时钟内部,露西早已做好准备!
她不顾被强行抽取魔力带来的虚弱和剧痛,咬紧牙关,将体内仅存的、属于星灵魔导士的独特魔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顺着那被青玄灵力标记的节点感应,疯狂地引导、灌注而去!
内外两股力量,在青玄精准的引导下,于那致命的节点轰然相撞!
嗡——!!!!
无限时钟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垂死挣扎的剧烈轰鸣!整个庞大的机械造物剧烈地颤抖起来!核心的水晶球体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包裹着露西的幽蓝能量丝线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寸寸断裂、崩解!
咔嚓!轰隆——!!
巨大的水晶球体表面,以露西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下一刻,轰然炸裂!无数晶莹的碎片混合着失控的魔力乱流,如同璀璨而致命的烟花般四散飞溅!
幽蓝的光芒消散。
露西的身影,踉跄着从破碎的时钟核心中跌落出来。
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显得无比虚弱,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悲伤。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地上那个小小的、孤零零的布娃娃。
“米歇尔…!”露西发出一声心碎的悲鸣,不顾一切地扑过去,颤抖着双手,将那个褪色、沾着灰尘的布娃娃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
仿佛要将它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娃娃缝制的脸颊上。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回来了…姐姐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她泣不成声,巨大的悲伤和失而复得的痛楚让她几乎窒息。
与此同时,战场也尘埃落定。
“冰之造型·冰棺!”格雷抓住安洁儿被伊米迪西亚藤蔓束缚后脱困的瞬间,寒气喷涌,瞬间将其冻结在一座厚实的冰棺之中,只露出一个惊愕愤怒的头颅。
铛!艾利高尔的巨镰被艾露莎的清心之剑挑飞,妖刀红缨的刀背重重砸在他的后颈,他闷哼一声扑倒在地,失去意识。
克布拉在艾露莎双剑合璧下早已伤痕累累,彻底昏死过去。
而本就重伤的暗夜,在纳兹那饱含着为露西和米歇尔愤怒的火焰重拳下,早已躺在乱石堆中,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死不知。
喧嚣的山巅,只剩下露西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回荡,以及伙伴们围拢过来沉重而担忧的呼吸声。
青玄走到露西身边,看着那个被露西死死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布娃娃。
他沉默片刻,伸出右手食指。
指尖灵光流淌,在虚空中极其慎重地勾勒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固魂安魄符。
符文化作一道温润的白色流光,轻轻没入布娃娃的身体。
“这道符,能稳固她最后一丝残留的灵性不散。”青玄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虽然…她可能再也无法回应你,但这缕灵性,会一直陪伴着你。”
露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青玄,又低头看着怀中仿佛多了一丝微弱暖意的娃娃,用力地点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
她将娃娃抱得更紧,脸颊贴着它褪色的头发,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嗯…米歇尔…这次…我们永远…永远在一起…姐姐再也不会放手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狼藉的山巅,为相拥的姐妹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悲伤的金边。
破碎的无限时钟残骸散落四周,如同一个被终结的噩梦。
伙伴们静静地守护在一旁,空气中弥漫着战斗后的硝烟、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那份沉重却温暖的、关于守护与救赎的悲伤。
数日后,露西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记录着最近发生的一切:
从那时候起,我的房间总显得有些空荡,
也感觉变的出奇的安静,
但是我不感到寂寞,
不过没问题的,不用为我担心,
还有一件事情,
爸爸,妈妈
给我带来了如此棒的妹妹,实在太感谢你们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
照在了日记本上,
一阵微风拂过,
一旁的布娃娃,
也在微风与阳光中,
找到了她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