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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在小院腐朽的木门上疯狂擂动!屋外伪军不耐烦的吼叫和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屋里每个人的耳朵。 “快开门!再不开老子砸门了!”

“皇协军查良民证!敢窝藏可疑分子,统统死啦死啦地!” 黑暗的死寂瞬间被撕裂!小屋内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寒冰。灶膛里微弱的火光,映照出几张惨白惊恐的脸。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老郑叔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只有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鹰隼般锐利的光,死死盯着门口方向。 陈铁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伤口传来的剧痛已被巨大的危机感完全压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闪电般扑到土炕边,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黑暗中急扫!目光掠过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陈默函,掠过他腿上那简陋固定着的木板夹板。不行!根本来不及转移!伪军一旦进来,看到这重伤垂危的陌生人,尤其这条恐怖的断腿和包扎…后果不堪设想!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呀——!”

破败的木门竟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臃肿伪军棉制服、歪戴着大檐帽的身影,骂骂咧咧地挤了进来! “妈的!磨磨蹭蹭找死啊!” 那伪军小队长一手捏着鼻子,似乎嫌弃屋里的气味,另一只手握着的驳壳枪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动着。他身后影影绰绰还跟着几个伪军的身影。 完了!陈铁柱的心沉入谷底,右手已本能地摸向腰间隐藏的刺刀柄!准备殊死一搏! 然而,就在那伪军小队长不耐烦的目光扫视屋内,即将落到炕上那显眼的“伤患”轮廓时—— “哎哟喂!我的老天爷!这不是…这不是洪三爷手底下跑腿的郑老哥嘛!” 一个带着夸张惊喜腔调的粗豪声音猛地在小队长身后响起! 陈铁柱和所有村民惊愕地循声望去。 只见刚才跟着老郑叔一起在江边发现他们的壮实村民——那个被唤作“铁柱”的本家汉子(与陈铁柱同名),此刻突然挤到了伪军小队长身边,脸上堆满了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点头哈腰: “王队长!王队长您辛苦!辛苦!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是!”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半盒皱巴巴、印着“哈德门”字样的香烟,不由分说塞进那伪军小队长手里。“这是俺本家二叔的屋!炕上躺着的,是俺二叔家表弟,可怜见的!前些天上山套野牲口,倒霉催的踩了猎户扔下的捕熊夹子…生生把腿给夹断了!这不…刚从城里请大夫瞧了回来,命是捡回来了,腿…唉…怕是废了…搁炕上养着呢!您看这血呼啦差的…” 自称“铁柱”的村民一边声情并茂地“哭诉”,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了伪军小队长的视线,将他手里的香烟又用力往前塞了塞,身体微微侧开,只让那小队长能看到炕上模糊的人影轮廓和被破棉袄盖着的腿部的木板夹板边缘。 那伪军小队长王麻子(绰号)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出。他掂量着手里的半盒“哈德门”,这可是稀罕货。借着灶膛的微光,他眯起眼顺着村民“铁柱”指的方向,勉强看清炕上躺着个人,盖着破棉袄,露出的腿部确实打着简陋的夹板,隐约有些血迹污渍。屋里弥漫的草药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似乎也佐证着这番说辞。关键是,“洪三爷”的名头在这片地界还是有点分量的。 “捕熊夹子?” 王麻子狐疑地用驳壳枪管顶了顶帽檐,拖长了调子,“洪三爷的人?咋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屯子来了?” “哎哟喂!还不是图个清静!城里鬼子查得紧,乱糟糟的,俺二叔家这破地方,好歹能喘口气…大夫说,伤了骨头,就怕见风,得静养…” “铁柱”点头哈腰,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菊花,语气更加卑微,“这不,刚折腾回来,人都昏过去了…王队长您行行好,高抬贵手…这大冷天的…” 他说着,又从袖筒里极其隐蔽地飞快递过去几张皱巴巴、印着“满洲中央银行”字样的绵羊票子(伪满纸币)。 王麻子飞快地捻了一下票子的厚度,又瞥了一眼炕上毫无动静的人影,心里的疑窦消了大半。他想着这穷得掉渣的破地方,确实不像能窝藏啥厉害人物的样子,更何况还扯上了洪三爷。他轻咳一声,故作姿态地摆摆手: “行了行了!看在洪三爷的面子上!查过了!没事!” 他朝着身后的伪军吆喝道,“走了走了!去下一家!晦气!” 说完,捏着香烟和票子,转身带着几个手下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小院,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村子的寒风中。 小屋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重新关上、插好。屋内的死寂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才猛地爆发出村民们压抑到极致后粗重的喘息声!几个胆小的妇人直接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陈铁柱只觉得后背衣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冰冷地贴在身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刚刚还谄媚卑微、此刻却挺直了腰杆、抹去脸上夸张笑容的本家汉子“铁柱”。这个沉默寡言、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村民,刚才那番随机应变、机智过人的表演,简直如同江湖老手! “铁柱…兄弟…” 陈铁柱喉咙发干,声音嘶哑,“谢…谢谢你…” “铁柱”摆了摆手,脸上恢复了先前那种憨厚中带着坚毅的神情:“没啥。俺爹以前在城里拉黄包车,跟洪三爷手下的把头有点交情…俺见过他们怎么糊弄官面儿上的人…” 他走到炕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陈默函,眼神复杂,“这位长官…伤得太重了。俺刚才说的…捕熊夹子…其实这夹板…太不像城里大夫弄的了…那姓王的指不定缓过神儿来还得琢磨…”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心头刚刚燃起的侥幸上。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隐患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老郑叔…” 陈铁柱的目光投向眉头紧锁的老郑叔,“他的腿…不能废!” 老郑叔没说话,走到炕边,小心翼翼地解开陈默函腿上那简陋包扎的布条和夹板。一股混合着草药、血腥和轻微腐臭的气味散发出来。那条断腿肿胀得厉害,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紫黑色,灼烧封闭的伤口边缘焦黑,周围却隐隐有些发红的迹象。他粗糙的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断骨上方肿胀的部位,陈默函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因剧痛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寒气被逼出来了一些…但骨头茬子没对正,歪着长死的!筋也扭着…” 老郑叔的声音低沉得可怕,“这样子下去,就算命保住了,这条腿…也真就只能在炕上拖着爬了!” 陈铁柱的心猛地揪紧!他看着陈默函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带着某种孤傲轮廓的脸,想起冰河上他推开自己时的决绝,想起排污管道里他炸开阀门时的疯狂… “郑叔!求你!想想办法!” 陈铁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恳切和决绝,“一定要治好他!一定!” 老郑叔浑浊的目光在陈铁柱坚决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陈默函那条狰狞的断腿上。他那布满皱纹的脸如同风干的核桃,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凝重。良久,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长长叹了口气: “办法…只有一个!死马当活马医!把他骨头重新掰开!对正!再固定!但这痛…会要命!十个人里,九个人半道就能活活痛死!剩下一个,也得脱三层皮!” 掰断已经初步愈合的骨头重新对位?!光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村民们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来!” 陈铁柱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他盯着老郑叔,“该怎么做?我按着他!死命按着!” 他知道,陈默函那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宁可死,也绝不愿拖着一条残腿苟活于世!这份痛苦,必须承受! 这一次,老郑叔没有反对。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铁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好!有种!” 他转头吼道:“烧酒!越烈越好!准备最粗最硬的榆木杠子!干净的布条!还有…把上次老猎户留下的那块虎骨,磨点粉混进酒里!快!” 屋里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村民们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动作更加急促,带着一种悲壮的意味。 陈铁柱脱掉碍事的湿冷外袄,只穿一件单薄的、同样沾染着血污泥污的内衬。他爬上土炕,跨坐在陈默函的胯骨上方,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死死压住陈默函的腰腹。两个最强壮的村民分别死死按住陈默函的双臂。另一个村民则死死抱住陈默函那条完好的左腿。 老郑叔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烧刀子,喷在双手和那根打磨光滑的坚硬榆木杠子上。他浑浊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清明锐利,如同一个即将踏入生死场的老猎手。他将榆木杠子的一端,稳稳地、死死地卡在陈默函断腿下方、靠近脚踝的位置,作为支点。另一端,则握在自己布满老茧的手中。 “动手——!” 老郑叔一声低吼!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那条独臂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沉重坚硬的榆木杠子如同撬动山石的杠杆,猛地向下狠狠压去! 咔嚓——!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清晰无比的骨头断裂声,在死寂的小屋里如同惊雷般炸响! “呃——!!!” 深度昏迷的陈默函,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向上弹起!那张蜡黄青灰的脸瞬间扭曲变形得如同地狱恶鬼!紧闭的双眼骤然圆睁!瞳孔因为超越极限的痛苦刺激而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一声被压在喉咙深处的、如同濒死野兽被活活撕裂喉咙般的惨烈嘶鸣,猛地从他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他的身体在陈铁柱和三个强壮村民的全力压制下,疯狂地、剧烈地、痉挛般地挣扎!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瞬间布满整张脸庞!额头上、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几乎要冲破皮肤!坚固的土炕都在他垂死般的挣扎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剧痛!无法形容、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断骨处瞬间刺穿全身每一根神经!直接轰击灵魂! 陈铁柱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磐石般死死压着身下这具因剧痛而濒临崩溃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每一寸肌肉的疯狂痉挛和战栗,能感受到骨骼在巨大力量下的呻吟!他看着陈默函那双彻底失去所有神采、只剩下纯粹痛苦深渊的眼睛,看着那张曾经冰冷傲慢的脸庞此刻只余下最原始的、因剧痛而扭曲变形的人类表情,巨大的冲击力让陈铁柱的心脏都为之颤抖!但他咬碎了牙,牙龈渗出血丝,强迫自己死死压住!纹丝不动! 咔嚓…咔嚓…

老郑叔如同铁石心肠,眼神冰冷专注,动作稳定有力!他利用杠杆原理,精准而冷酷地继续施加压力!每一次力量的施加,都伴随着骨头碴子在肌肉内部被强行割开、重新折断的可怕声响!他在用最原始、最暴烈的方式,硬生生地将已经畸形愈合的断骨重新撕裂、掰开、矫正! 陈默函那被压在喉咙口的嘶鸣声变成了极度压抑、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如同离水的鱼在砧板上做着最后的抽搐挣扎,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断骨处,带来新的、更强烈的剧痛风暴!他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地狱中沉沦、撕裂、濒临彻底湮灭… 终于!

当老郑叔精准地感觉到断骨被完全重新掰开、茬口对正的瞬间,他猛地松开了撬动的杠杆! 陈默函绷紧到极限的身体骤然一松,如同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彻底瘫软下去。那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也戛然而止。只有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嘶嘶声。整个人如同刚从血水里捞出来,彻底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昏迷。 老郑叔也如同虚脱般,踉跄后退一步,被旁边的村民扶住。他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他顾不得休息,立刻抓起旁边早已备好的、浸泡了烈酒和研磨虎骨粉的干净布条,以最快的速度,用最专业的手法(对于一个老猎手而言),对准了茬口的位置,进行稳固的捆绑、固定!这一次,骨头茬口对得极正! 随后,他用烈酒清洗了灼烧封闭的伤口边缘,重新敷上厚厚的、混合了消炎镇痛草药的糊糊,再用坚韧的树皮和布条,配合新的、更结实的榆木夹板,将整条腿从大腿根到脚踝,进行了极其牢固的捆绑固定! 做完这一切,老郑叔才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看着被固定在炕上、如同一个破碎后又重新拼起来的泥偶般的陈默函,眼神复杂:“骨头…对上了…筋也勉强捋顺了…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熬过感染这一关…还有…命够不够硬…扛过这鬼门关的回头路了…”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是整个荒村据点最难熬的时光。 陈默函一直处于深度的昏迷和高烧交替的状态。高烧如同烈火般焚烧着他的身体,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泡,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呓语和模糊不清的呻吟,身体时而剧烈抽搐时而冰冷僵硬。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刚刚对正的断骨,看得陈铁柱和老郑叔心惊肉跳。伤口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感染发红的迹象,散发着不祥的热度。 陈铁柱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炕边。他用烈酒和冷水交替擦拭陈默函滚烫的额头和身体,用汤匙一点点撬开他干裂的嘴唇,灌进由老郑叔亲自熬制的、浓稠苦涩的退热消炎草药糊糊。他成了陈默函身体最后的防线,死死按压着他因为高烧和剧痛而抽搐挣扎的身体,防止他挣开夹板。他的眼睛布满了更深的红血丝,脸颊迅速凹陷下去,肩膀上裹着的纱布也因为过度用力而再次渗出血迹。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疲惫和疼痛,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眼神里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老郑叔更是倾尽了全力。他翻出了自己珍藏多年、关键时候救过命的一点磺胺粉,小心翼翼地洒在陈默函伤口发红的边缘。他日夜不停地熬煮不同的草药,内服外敷,用尽了他所知的一切对抗感染和退热的土方子。他甚至发动村民冒着严寒进山,去寻找一种传说中能吊命的珍稀草药“还魂草”。 也许是老天爷终于开了一次眼,也许是陈默函那如同淬火钢铁般的意志和生命力在绝境中迸发出来,又或许是老郑叔那些看似粗糙原始的草药真的起了作用——在第三天的黎明时分,陈默函那持续了数十个小时的、如同地狱烈焰般的高烧,竟然奇迹般地开始缓缓退去! 当第一缕惨淡的冬日晨曦,透过破窗纸的缝隙挤进小屋时,陈默函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滚烫的皮肤也逐渐恢复了接近正常的温度。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胸膛的起伏变得平稳悠长了许多。伤口边缘那刺眼的红色也悄然褪去了一些,肿胀也微微消下去了一点。 守了整整一夜、眼皮沉重如铅的陈铁柱,第一时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一亮!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陈默函的额头和脖颈…那熟悉的、如同烙铁般的灼热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凉的、属于生命体的温热! “退烧了…烧退了!郑叔!烧退了!” 陈铁柱猛地抬头,看向角落里倚着墙打盹的老郑叔,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老郑叔猛地惊醒,浑浊的眼睛瞬间恢复清明。他几步冲到炕边,布满老茧的手指搭上陈默函的手腕脉搏,又仔细查看了伤口的情况。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紧绷了两天多的凝重线条,终于缓缓地、缓缓地松弛开来,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极度疲惫的笑容。 “脉…稳了…热毒散了…死不了了…” 老郑叔的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千斤重担落地后的轻松,“这条腿…老天爷开眼…骨头茬子…保住啦!” 陈铁柱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松开!巨大的疲惫感和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连忙用手撑住冰冷的炕沿。他看着炕上依旧昏迷、但呼吸已经平稳、脸色也不再那么可怕的陈默函,又看了看他那条虽然依旧打着惨烈夹板和绷带、却已经被重新赋予了希望的断腿,一股混杂着酸涩、感激、庆幸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 就在这时,陈默函那紧闭的眼睫,在窗外透进的微弱晨光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 陈铁柱的心猛地一跳!他屏住呼吸,凑近炕边。 陈默函那沾着污渍和干涸血痂的眼皮,极其沉重、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后来只剩下痛苦深渊的眼眸里,此刻充满了茫然、空洞和一种刚刚从无尽黑暗中挣脱出来的脆弱。他的目光毫无焦距地在昏暗的屋顶上茫然地移动着,仿佛在辨认自己身处何方。 他的视线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动着,最终,落在了近在咫尺、正紧张地注视着他的陈铁柱的脸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聚焦痕迹。 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微弱地动了一下,干裂的唇瓣间挤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清的气音: “腿……我的……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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