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刹的噩梦在加剧。
手术椅的束缚越来越紧,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他的骨头。那些模糊身影手中的黑暗触须,已经触碰到了他的眼皮,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对被剥夺力量的恐惧感攫住了他。深渊之瞳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痛苦的烙印,更是他身份的证明。失去它,他将变回那个一无所有、任人宰割的孱弱少年。
“不……”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试图挣扎,但力量如同被抽空。左眼的刺痛变得麻木,视野开始被纯粹的黑暗侵蚀。那黑暗中,该隐之牙的低语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放弃吧……抵抗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拥抱黑暗,你将获得远比这只眼睛更强大的力量……永恒的安眠……无需再挣扎……”
诱惑与恐惧交织,如同沼泽,要将他拖入沉沦。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点微弱的、带着熟悉气息的温暖触感,突然从他的手心传来。那感觉……像是影织柔软的皮毛,又带着狱牙粗糙皮肤的温热,甚至还有一丝镇岳沉稳的土石气息……是伙伴们的羁绊!尽管微弱,却如同刺破厚重乌云的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他近乎熄灭的意志之火!
“假的……都是假的!” 夜刹猛地睁大双眼,左眼之中,原本趋于沉寂的深渊再次旋转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被动地吞噬痛苦,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反向的侵略性!“我的痛苦……我的力量……都属于我自己!谁也别想夺走!”
他不再试图挣脱物理意义上的束缚,而是将全部的精神力,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刃,狠狠斩向这个噩梦的核心——那份深植于心的、对被掌控的恐惧!
“给我……破!”
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在意识深处炸开!手术室、无影灯、模糊身影、黑暗触须……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四分五裂!夜刹猛地喘了口气,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光怪陆离的回廊中,身体被狱牙死死用前肢护住,而影织正蹲在他的肩头,用爪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眼中充满了担忧。
“你醒了!” 影织松了口气。
夜刹点了点头,心有余悸。他看向狱牙,发现这头巨兽依旧双目赤红,对着空气疯狂攻击,口中发出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咆哮,显然还深陷在被抛弃的童年梦魇中。
“狱牙的情况很糟,” 影织快速说道,“它的恐惧更偏向于本能和情感,很难用理性唤醒。镇岳也是,它似乎在重复吞噬地核能量濒临崩溃的过程。”
夜刹顺着影织的目光看去,只见镇岳庞大的身躯蜷缩在一起,甲壳上的裂纹仿佛在真实地蔓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星核光芒忽明忽暗,与一股阴冷的诅咒能量激烈对抗着。
“你刚才做了什么?” 夜刹问影织,他感觉到手心里那缕温暖的羁绊感尚未完全消散。
“我找到了那个白色漩涡,” 影织解释道,“那是一个相对纯净的‘记忆节点’,属于古堡某位曾同样陷入绝望,但最终凭借对同伴的思念而挣脱出来的守护灵残留的意识。我设法引导了一丝它的力量,连接了你们的核心意识。但效果很微弱,而且持续不了多久。”
它看向依旧在梦魇中挣扎的狱牙和镇岳,眼神变得坚定:“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连环梦魇的源头。我怀疑,是‘百面’在搞鬼。它放大了你们内心的恐惧。”
仿佛是为了回应影织的话,周围流动的梦境能量再次汇聚,这一次,不再是具象化的场景,而是化作无数张扭曲、哭泣、咆哮的人脸,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那些人脸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被夜刹斩杀过的敌人、狱牙曾经的族员、甚至还有……刚刚分别不久的艾德娜博士惊恐的面容!
“看到吗?你们的所作所为,带来了多少痛苦和死亡!” 一个混合了无数声音的、充满恶意的意念直接冲击着他们的精神,“孤独的野兽,注定被族群抛弃!失控的容器,终将毁灭一切!还有你,深渊的使者,你所到之处,唯有灾难相随!”
这些人脸发出刺耳的噪音,试图用负罪感和自我怀疑再次瓦解他们的意志。
“放屁!” 刚刚挣脱梦魇的夜刹怒火升腾,他握紧唐刀,左眼之中黑暗涌动,“我走过的路,无需向任何人忏悔!狱牙的族群抛弃它是它们的损失!镇岳是为了保护我们才承受这一切!至于灾难?哼,不过是弱者逃避现实的借口!”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混乱的梦境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影织也站起身,尾巴高高竖起,它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力量:“真实的定义,由我来书写。这些虚假的罪孽,这些被扭曲的恐惧……散去吧。”
它没有制造幻象去对抗,而是伸出一只爪子,轻轻点在虚空。以它的爪子为中心,一圈透明的涟漪荡漾开来。涟漪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人脸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迅速变得模糊、透明,最终消散无踪。影织并非消除了那些负面情绪,而是……暂时“定义”了这片区域的规则——拒绝外来的精神污染!
然而,这番举动似乎彻底激怒了梦境回廊的掌控者。
整个回廊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无规律地折叠、拉伸、扭曲!他们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虚空,唯有几条由破碎记忆和混乱色彩构成的、摇摇欲坠的“桥梁”连接着未知的远方。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他们的意识体彻底碾碎!
一个宏大、混乱、带着无数回音的声音,如同从万花筒的每一个镜片中同时传出,响彻整个空间:
“定义真实?渺小的窃火者……你竟敢……在我的领域……妄图篡改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