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头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掰下一个最为饱满的玉米棒子,剥开剩余的苞叶,双手奉到宋瑶面前:
“侧妃娘娘您瞧,这玉米生得实在喜人,粒粒饱满圆润,色泽澄黄如金。
不单是模样好看,前儿个按王爷特意交代的法子,掰了几棒煮来尝过,嚯,那口感软糯糯、甜丝丝的,好吃!
更难得是极为顶饱,寻常人吃上一根,大半天都不觉着饿!”
他顿了顿,脸上因兴奋泛起红光,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惊叹:
“这产量更是了不得!一株杆子上便能结上两三个这般大的棒子,依奴才估算,一亩地的收成,怕是比咱们寻常种的稻米麦子要多出好几倍哩!”
宋瑶伸手接过,金黄剔透的颗粒密密实实地排列着,她拿在手里掂了掂,颇有分量。
对于庄头口中关于刘靖为何会知晓这般多农事细节,宋瑶没有疑惑。
在她看来,刘靖好像什么都知道,就如同在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晓得她所有的喜好了。
宋瑶虽干过农活,但也不过是埋头苦干而已,没有思考,所以对产量多少并无太清晰的概念,但“多出好几倍”这句话,她还是听得懂的。
她想起某些地方粮荒,百姓食不果腹的情形,又联想到自己曾经吃不饱的时候,心中对这玉米的观感不由得又好了几分。
“不错,”宋瑶唇角微扬,指尖拂过玉米光滑的颗粒,“这颜色瞧着就亮堂、讨喜。味道若真如你所说,倒真是个难得的好东西。你好生照管着,自有你的厚赏。”
“是!是!谢侧妃娘娘恩典!奴才定当竭尽全力!”
庄头喜出望外,连连叩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
说话间,早有伶俐的仆妇将几棒新摘的玉米拿去烹煮。
不多时,便用白瓷盘盛着,热气腾腾地送了回来。
一股独特的清甜香气随之弥漫开来。
宋瑶一时兴起,直接拉着五哥儿和李狗蛋,三人一同蹲在田埂边。
学着庄头刚才的样子,亲手剥开烫手的苞叶,对着那冒着热气的玉米棒子吹了吹,小口咬了下去。
入口是前所未有的软糯香甜,唇齿间满是清新的谷物气息。
宋瑶眼前顿时一亮,囫囵咽下后,忍不住赞道:“嗯!真好吃!”
旁边的五哥儿也学着她的样子,啃得满脸都是玉米粒,含糊不清地跟着说:“好次!甜甜的!”
好可惜弟弟没来,刚才光顾着和娘亲一块儿了,把弟弟给忘了......
李狗蛋更是吃得头都不抬,一边呼呼吹气,一边猛点头,瓮声瓮气地附和:“嗯!真香!比肉包子还香!”
三人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蹲在田边,啃得津津有味。
享用完这田间美味,宋瑶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拍了拍手。
目光又不自觉地投向旁边那片匍匐在地、枝叶不甚起眼的的土豆和红薯地。
与玉米的耀眼相比,这两样作物实在是其貌不扬,灰头土脸地藏在泥土之下,看不出什么稀奇。
但她相信刘靖的眼光,他既然如此重视,特意寻来,又让人精心种植,必然有其深意。
多半.......也很好吃!
宋瑶再次庆幸当年遇到了刘靖,离了他这个大冤种,谁还费心费力给她找好吃的啊。
凉棚早已搭好,里面备好了温凉适口的花茶和几样清爽点心。
啃完了玉米,宋瑶步入凉棚坐下歇息,接过夏雀递上的茶水,看着眼前这片长势旺盛的田地,享受着夏日田野的清风,只觉得通体舒坦。
心情是许久未有的畅快放松,比在瑶光苑里闷着,不知快活了多少。
“这地方不错,以后得了闲,可以常来走走。”她一口气将杯中清甜的花茶饮尽,很是随意地说道。
夏雀一边为她续上茶水,一边笑着应和:“主子喜欢,便是这田庄的福气。王爷若是知道您在此处这般开怀,心里定然比什么都高兴。”
...
边疆的风,吹过苍茫的戈壁。
在这片广袤而粗犷的土地上,雁回山如同一道沉默脊梁,横亘在两郡之线上。
山势险峻,林木幽深,传说常有猛兽出没,那件曾在京城掀起波澜的白虎皮,便是宋家在此山深处侥幸所得。
刘蕊坐在窗边,神色晦暗不明。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京城那个众星捧月的县主,而是边军五品武将之子姜泰永的夫人。
然而,身份的转变并未带来心境的平和。
除去一个五品武将的爹,姜泰永本人也不过是个八品小官而已,她着实看不上眼。
她本是丰郡王的嫡长女,金枝玉叶,如今却屈居在这苦寒之地,嫁给一个粗鄙不文的武夫,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姜府,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宽敞些、加固了防御的院落。
其陈设远不如京城郡王府奢华,甚至比不上她昔日闺阁的精巧。
失去封号、远离繁华京城的落差,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刘蕊的心头。
让她日夜寝食难安。
刘蕊低头看向手中的信件。
前几年姜家买下了一个名为雁回山的山头。
添置财产,本是大户人家常有的事,她本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几个月前,京中的丰郡府寄来家信,母亲又规劝她和夫君处好关系,不要这么冷淡,否则丰郡王府天高地远的,帮衬不到她。
但刘蕊没有在意这个,而是将目光放于中间几行字上。
母亲知晓她不喜欢边疆苦寒,想回京城,所以为了让她开心,每每来信都会说些京城趣事。
边疆一户农户献白虎皮,而引发的后续种种事端,直至今日都未能完全消除。
前几天,又有官员想献上祥瑞,讨病重的隆宣帝欢心,但却被御史以白虎皮举例,没能讨得好处。
刘蕊眼睛死死盯着这信中的几个字眼。
那家农户,姓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