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直指萧彻,冰冷的杀意与三百年的怨愤在狭小的暗室内激烈碰撞。
萧彻看着我手中嗡鸣不休的绣春刀,脸上那伪装的温和终于彻底剥落,露出一丝讥诮和毫不掩饰的贪婪:“负隅顽抗?九霄,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
他手中的匕首幽光更盛,那绝非普通的金属光泽,而是带着一种吸噬光线的邪异。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
我手中,那枚刚刚严丝合缝拼接完整的龙纹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唔!”灼痛感让我几乎脱手。
紧接着,一道柔和却璀璨的金光自玉佩的接缝处迸发而出,瞬间驱散了暗室的昏暗!金光投映在对面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光影流转,线条迅速勾勒、蔓延——
那不是简单的光芒,而是一幅极其繁复古老的山川地形图!
山脉走向、河流分布、城池标注……一应俱全,精细得令人咋舌。而在这幅广阔的地图上,零星分布着数十个刺眼的、不断闪烁的猩红点标记,如同地图上溃烂流脓的伤口,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煞气聚集点!
我的目光猛地被地图边缘一行细小的、却力透纸背的古篆小字吸引——
“龙脉泣血,煞冲紫薇,勿启地宫!”
地宫?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视线顺着地图上山脉的龙脊线疯狂搜寻,最终,定格在图中一片用更深的墨色、几乎是以警告的笔触圈出的区域——煤山!
图中煤山的核心处,一个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状标记缓缓旋转,旁边正是两个古篆小字:地宫。
入口在煤山深处!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金光缓缓消散,玉佩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恢复成温润的质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墙壁上那幅短暂存在过的地图,尤其是“煤山”“地宫”“勿启”那几个字,已如同烙铁般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
萧彻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瞬。
他脸上的讥诮和贪婪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炽热的、近乎疯狂的兴奋!他死死盯着那面已经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要将那幅地图从虚空中再次抠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龙脉地图!煞穴标注!怪不得……怪不得先祖手札中语焉不详,只提及力量源自地宫,却无具体方位!竟是以这种方式传承!必须要有陆家血脉和萧家信物同时在场才能显现!”
他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中的热度几乎能将我灼穿:“九霄,看到了吗?这就是天命!注定要由我们两人,共同开启这新时代的大门!”
共同?他刚刚还想要我的血做钥匙!
我握紧刀柄,缓缓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你没看到那行字吗?‘勿启地宫’!那里面封存的东西,绝不是你们应该碰的!”
“勿启?”萧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扬起手中的匕首,那上面的幽暗符文再次亮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那是懦夫和失败者的告诫!陆绎他们失败了,所以恐惧!但我萧家研究了整整三百年!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股力量,合该为我所用!”
他步步紧逼,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地图和入口的位置,你已经看到了。现在,交出玉佩,跟我去煤山。”
“如果我说不呢?”我咬牙,刀尖微抬,摆出了先祖记忆碎片中留下的起手式。绣春刀的嗡鸣与我血脉中的愤怒共振,一股冰冷的力量自刀柄传入体内。
“那你就和三百年前你的先祖一样——”萧彻的笑容变得残忍而冰冷,“成为开启地宫的最后祭品!”
他不再废话,身形一动,快如鬼魅,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幽暗的弧线,直刺我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常人极限!
铛!
绣春刀再次格挡,火花四溅!
但这一次,萧彻的力量大得惊人!那匕首上的幽光仿佛能侵蚀一切,震得我手臂发麻,气血翻涌,连连倒退,后背重重撞在暗室的石壁上,震落无数灰尘。
他根本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好友!他身负萧家三百年来研究的邪法!
“你的血,一样能指引方向,只是麻烦点而已。”萧彻眼中杀机毕露,匕首再次袭来,攻势如狂风暴雨。
暗室狭小,我闪转腾挪的空间极其有限,完全处于下风。刀锋几次擦着要害掠过,险象环生。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让他得到玉佩,找到地宫!
拼了!
在他匕首再次刺来的瞬间,我不退反进,猛地侧身,任由那冰冷的刃锋划破我左臂衣衫,带出一道血痕。同时,右手绣春刀灌注全部力量,以一招同归于尽的架势,悍然劈向他持匕的手腕!
萧彻没料到我会如此搏命,微微一怔,下意识回撤格挡。
就是现在!
我猛地一脚踹向旁边的祭坛!黑檀木盒子飞起,砸向萧彻面门!
趁他闪避的刹那,我转身扑向那尚未完全关闭的暗室石门缝隙!
“想跑?!”萧彻怒喝一声,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幽光射向我后心!
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寒意,我猛地拧身,绣春刀向后狂扫!
铛!
匕首被磕飞,但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刀身窜入我体内,让我喉头一甜。
但我也借着这股力道,成功冲出了暗室!
废墟之外,月光凄冷。我头也不回,朝着记忆中地图指示的、煤山的方向,疯狂奔去。
身后,传来萧彻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
“裴九霄,你逃不掉!地宫之门,必将由你的血——” “亲手打开!”
冰冷的夜风刮过脸颊,带着废墟特有的腐朽和萧彻话语里残留的恶毒。我像一头被猎犬追逐的受伤野兽,在林间跌跌撞撞地狂奔,肺叶火烧火燎,左臂的伤口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寒冷和失血让我阵阵眩晕。
但我不敢停。
脑海中那幅龙脉地图疯狂闪烁,每一个猩红的煞气点都像一只窥伺的眼睛,而煤山深处那个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漩涡标记,更是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混合着“勿启地宫”的强烈警告,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裂。
萧彻没有立刻追来。这反常的寂静反而更令人心悸。他就像一只戏弄猎物的猫,笃定我逃不出他的掌心。或许,他正需要我引路,带他找到地宫的确切入口。
煤山。这座城市边缘并不起眼的荒山,此刻在我眼中却如同匍匐的巨兽,每一块岩石,每一棵枯树,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凭借记忆中地图的指引,我避开依稀可见的登山小径,一头扎进最深最密的灌木丛和乱石堆中。手中的绣春刀依旧低鸣着,但嗡鸣声变得时而急促,时而舒缓,仿佛在感应着什么,为我调整着方向。
越往深处,空气越发阴冷粘稠。月光被扭曲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光怪陆离的阴影。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脚下踩断枯枝的声响。
突然,手中的绣春刀发出一声尖锐的震鸣!刀尖猛地指向左前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山壁。
我停下脚步,警惕地望过去。那里藤蔓缠绕,巨石垒垒,与周围并无不同。但刀尖的牵引力异常固执。
是这里?地宫入口?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用刀拨开层层叠叠的枯藤。后面是湿滑布满青苔的石壁。看不出任何门户的痕迹。
难道错了?
就在我心生疑虑之际,刀身再次震鸣,这一次,竟牵引着我的手,将刀尖对准石壁上某处不起眼的、略微凹陷的痕迹!
那痕迹……我瞳孔骤缩——形状、大小,竟与我手中的龙纹玉佩完美契合!
心脏狂跳起来。需要玉佩才能开启?
我下意识地掏出那枚已经恢复温润的合体龙佩,颤抖着,缓缓向那凹陷处按去。
就在玉佩即将接触石壁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身后不同方向袭来!劲风直取我的后心、脖颈等要害!
萧彻!他果然一直跟着!他根本不想等我找到入口,他要在这里拿下我!
完全凭借本能和手中绣春刀的预警,我猛地向前扑倒,狼狈地滚入乱石堆中。
笃笃笃!几声闷响,几枚造型奇特的乌黑梭镖深深钉入我刚才站立位置的石壁上,镖尾兀自颤动,发出低微的嗡鸣,显然淬有剧毒或是邪法。
“反应不慢嘛,九霄。”萧彻的声音从上方一棵枯树的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他轻盈落地,手中把玩着另一枚乌黑梭镖。“可惜,垂死挣扎,徒增痛苦。”
他不再废话,一挥手。
黑暗中,无声无息地又冒出两个身影,同样穿着便于夜行的深色劲装,动作矫健,眼神麻木冰冷,显然是萧家培养的死士。三人呈品字形,将我围在中间,堵死了所有退路。
绝境!
我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握紧手中嗡鸣越来越急切的绣春刀,手臂的伤口还在淌血,体力在飞速流逝。
萧彻一步步逼近,目光扫过我手中的龙纹佩和那石壁上的凹陷,眼中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看来就是这里了。多谢你带路,九霄。现在,把玉佩给我,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给我?休想!
先祖陆绎的悲吼仿佛在耳边回荡,镇邪司同僚的骸骨在眼前浮现,那“勿启地宫”的警告如同惊雷炸响!
这地宫,绝不能让萧彻开启!
一股决绝的狠厉猛地从心底窜起。我猛地举起手中的龙纹玉佩,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着旁边坚硬的岩石砸去!
“你休想!”我嘶声怒吼。
萧彻脸色剧变,失声惊呼:“不——!”
就在玉佩即将撞上岩石的瞬间,异变陡生!
我身后那面毫无异常的石壁,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吸力!尤其是那凹陷处,产生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我手中的玉佩脱手而出,却不是飞向岩石,而是化作一道流光,被猛地吸向那石壁凹陷!
咔嚓!
一声轻响,玉佩严丝合缝地嵌入其中!
紧接着,整面山壁剧烈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仿佛某种沉睡了三百年的巨兽正在苏醒。
石壁上,以玉佩为中心,无数道繁复古老的金色符文瞬间亮起,如同血管般迅速蔓延,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一个巨大的、扭曲的、非金非石的拱门轮廓在符文光芒中缓缓浮现!
门,正在开启!
但与此同时,镶嵌在正中的龙纹玉佩,光芒急剧闪烁,颜色在温润的白色和警告的猩红之间疯狂切换!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浩瀚古老和极致邪戾的气息,从门缝中喷涌而出!
“地宫!地宫之门!”萧彻狂喜惊呼,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激动,再也顾不得我,猛地冲向那正在开启的光门。
而我,却被那股喷涌而出的气息正面冲击!
噗——!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洒在嗡鸣欲裂的绣春刀上。我的意识瞬间模糊,仿佛看到那光门之后,是无尽的黑暗,黑暗中,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骤然睁开!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萧彻冲向光门的背影,以及那龙纹玉佩上,最终定格为鲜血般刺眼的——
“勿启”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