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个哭得无声却格外可怜的小姑娘,“捡”回了自己那间隐蔽在巨大无比、生机勃勃的树洞之中的温馨小木屋。
屋内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焰,干燥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驱散着周遭挥之不去的湿气和孤寂感。
流苏递给她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散发着奇异花香的花茶,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却又透着长辈般的慈和。
“其实呐,在你刚进来的第一天,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你的气息了。”
“只是你这孩子,实在太能乱跑了,像只撒欢的小鹿,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几乎把奇幻世界那些偏僻角落都快跑遍了吧。”
他夸张地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做出一个疲惫不堪的表情。
“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为了能稳稳追上你的脚步,差点没直接累散架喽。”
林奈双手捧着那杯温暖得恰到好处的茶杯,热度透过瓷壁温暖着她冰凉的手指。听着他这番带着善意调侃的解释,脸颊不由得一阵发烫,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歉,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
“对、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流苏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他慢悠悠地坐到林奈对面的那把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摇椅上,黑茶色的眼眸在跳动的炉火光晕中显得格外深邃,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眼眶红红的少女,一语便道破了她这半年来最大的困惑与心结。
“你一直在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会隐隐地排斥你,对吗?”
林奈用力地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急切地望向他。
“因为露娜,虽然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意志化身,但她,并不能完全代表奇幻世界的全部。”流苏的声音渐渐变得严肃而深沉,不再带有之前的慵懒,“这个世界本身,拥有更古老的、属于它自己的生存本能。”
“五年前,为了阻止她被那股力量吸回这里,情急之下,你动用了一丝属于你自己的力量来进行干涉。”
“那股力量……嗯,非常特别,也非常强大。你的行为的本质,是想要将她从这个世界彻底‘剥离’出去,保护起来。”
他看着林奈瞬间恍然大悟、骤然睁大的眼睛,缓缓地、清晰地道出那个对于奇幻世界而言,略显残酷的真相。
“现在想必你也已经想明白了。”
“当时在你的角度,你是在不顾一切地保护你最重要的朋友。”
“可在这个世界的本能看来,一个强大的外来者,正在试图撕裂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它本能地将你的气息判定为……带有潜在敌意的存在。”
“这,就是你为什么总是像鬼打墙一样在原地打转,为什么耗尽心力也永远找不到露娜真正所在的原因。”
林奈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冰冷而滞重。她无意识地紧握着手中温暖的茶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我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流苏闻言,脸上那点残余的笑意淡去了几分,他轻轻摇了摇头,“恐怕,暂时是离开不了的。”
“什么?!”林奈几乎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轻轻晃动,溅出几滴滚烫的茶水落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为什么?!”
“别急,先坐下。”流苏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她稍安勿躁。
“奇幻世界虽然对你有些许敌意和防备,但另一方面,它更强烈的本能,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帮助它。否则,以它的权限,就不是仅仅捉迷藏一样让你在原地打转,而是直接动用规则之力,将你彻底驱逐出去了。”
林奈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她困惑地慢慢重新坐回椅子。
“可是……为什么?奇幻世界为什么会需要我?我只是个不被欢迎的外来者。”
流苏沉吟了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摇椅的扶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具体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奇幻世界的本能深奥难测,我也只能窥见一二。不过……”
就在这时,林奈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她犹豫了一下,想到对方守护者的身份和方才表现出来的善意,还是决定试探性地摊开掌心。
一抹柔和而纯净、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淡绿色光辉在她手心悄然绽放,那是最纯粹而浓郁的生命神格气息,虽然只有一丝,却已让小屋内的空气都变得清新活跃起来。
流苏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直平稳的气息出现了刹那的紊乱,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握稳,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这是……神格?!而且是生命相关的权柄?!”
他虽然早有直觉,感到面前这个女孩的身份恐怕不俗,却也没有敢直接往一位活着的神明这个方向去猜想。
“嗯。”林奈轻轻点头,迅速将那一缕神格气息收敛回体内,小屋内的异状顿时消失。
流苏怔怔地看了她好半晌,才像是消化了这个惊人的事实,苦笑着抬手捶了捶自己的额头。
“难怪……这就说得通了。难怪奇幻世界对你表现得既爱又恨,矛盾重重。一位掌控着生命权柄的正神,对于一个逐渐枯竭、即将走向末法的世界来说,简直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比喻,最后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说道:“就像是一个饿了整整三天三夜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桌完整且冒着热气的满汉全席。本能疯狂地想要靠近、汲取,又怕唐突了盛宴根本无法真正享用,所以只能用这种近乎小孩子耍赖撒娇的方式,把你尽可能地困在这里,留在身边。”
林奈听完这个比喻,一时之间真是哭笑不得,心情复杂。
“那……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帮到奇幻世界?这样我就能见到露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