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带领众人穿梭在K市凌晨空旷而阴暗的后街小巷中。远处的警笛声和消防车的呼啸隐约可闻,但在这片被遗忘的破败城区,寂静依旧主宰着一切。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垃圾的腐臭和铁锈的味道,与地下实验室那化学试剂的气息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阿豹背着已经彻底昏迷的刘天尧,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自己的伤势也不轻,后背被爆炸气浪灼伤,旧伤口崩裂,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服,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粗壮的手臂死死箍住刘天尧,不让他滑落。伊莎贝尔紧跟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扶着刘天尧垂下的手臂,仿佛这样能分担一些重量,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刘天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眼中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
夜枭在前方引路,动作依旧敏捷警惕,但步伐也显出了疲态。他带着他们绕过几个堆满废弃轮胎的角落,穿过一条散发着尿臊味的狭窄拱廊,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漆皮剥落的铁皮门前。门上的锁看起来老旧,但夜枭从口袋摸出一把样式奇特的钥匙,插入,转动,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楼梯,黑暗中传来一股霉味和灰尘的气息。
“下去。”夜枭低声道,率先走下楼梯。
阿豹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背上的刘天尧,又看了看伊莎贝尔,最终一咬牙,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下挪动。伊莎贝尔紧随其后。
楼梯尽头是一个大约十几平米的地下室,低矮压抑,空气中弥漫着久未通风的沉闷感。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角一盏昏暗的蓄电池灯,发出惨白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房间的轮廓。房间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箱子和杂物,靠墙有一张简陋的行军床,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制工具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绷带、消毒水、剪刀、甚至还有一套简易的静脉输液设备,虽然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但保存尚可。
这里显然是一个早已备好的安全屋,简陋,但功能齐全,透着一种为应对极端情况而准备的冷酷实用主义。
“把他放在床上。”夜枭指着那张行军床,语气不容置疑。
阿豹小心翼翼地将刘天尧平放在坚硬的床板上。刘天尧毫无反应,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大腿上的枪伤狰狞可怖,失血过多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
伊莎贝尔立刻扑到床边,颤抖着手检查刘天尧的伤势,眼泪无声地滑落。“天尧……天尧……”她低声呼唤,声音哽咽。
夜枭快速检查了一下医疗用品,拿起消毒水和绷带,对阿豹说:“按住他,我要处理伤口,必须止血。”他的动作专业而冷静,仿佛眼前不是一个垂死的人,而是一件需要修复的工具。
阿豹用他那只沾满血污的大手,死死按住刘天尧受伤大腿的上方,试图压迫止血。夜枭利落地用剪刀剪开被血浸透的裤管,露出那个触目惊心的弹孔。他拿起消毒水,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
“呃……”即使处于深度昏迷,剧烈的刺痛还是让刘天尧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
伊莎贝尔的心跟着一揪,紧紧抓住了刘天尧冰凉的手。
夜枭面不改色,用镊子熟练地探入伤口,寻找弹头。他的动作又快又准,但每一下都让旁观的阿豹和伊莎贝尔感到心惊肉跳。很快,一枚变形的弹头被取了出来,扔进旁边的铁盘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是更彻底的清创、止血、包扎。整个过程,夜枭一言不发,只有器械碰撞和粗重呼吸声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回响。
做完这一切,夜枭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拿起那套输液设备,配置了一瓶营养液和抗生素,给刘天尧挂上。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滴入刘天尧的静脉,像是一场与死神的缓慢交易。
“暂时……止住血了。”夜枭直起身,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手上的血污,声音带着疲惫,“但他的身体……损耗太大,失血过多,加上旧疾……能不能醒过来,看他的意志了。”
伊莎贝尔闻言,泪水流得更凶了,但她用力擦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不会死的。”她喃喃道,像是在告诉自己,又像是在向命运宣告,“他经历了那么多……不会倒在这里。”
阿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全身的伤痛便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虚脱。他看了一眼床上毫无生气的刘天尧,又看了看强忍悲痛的伊莎贝尔,拳头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夜枭走到房间一角,从一个箱子里拿出几瓶水和一些压缩食物,递给阿豹和伊莎贝尔。“补充体力。这里暂时安全,但不会太久。千夏的人,还有官方,都不会放过这片区域。”
伊莎贝尔接过水,却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刘天尧。“夜枭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她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夜枭沉默了片刻,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冷硬。“我属于‘守夜人’,是老贝尔玛先生……真正的追随者。”他的声音低沉,“他晚年看清了‘源点’的本质,那不是进化,是毁灭。他试图阻止,但力量不足,反而引来了杀身之祸。我的使命,就是完成他未竟之事——摧毁‘源点’,阻止它落入任何势力之手。”
他看向刘天尧,眼神复杂:“刘天尧……他是关键,也是受害者。老贝尔玛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错误的希望。现在,‘源点’毁了,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千夏不会罢休,她背后还有更庞大的势力。而刘天尧……他知道的太多了,对很多人来说,他必须死。”
地下室陷入了沉寂,只有输液管中液滴落下的微弱声响。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摧毁了一个噩梦的源头,却仿佛打开了更多潘多拉的魔盒。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刘天尧,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伊莎贝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扑到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天尧?天尧你听得到吗?”
刘天尧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睁开,却最终没有成功。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伊莎贝尔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屏住呼吸。
“……戒……指……”微弱得如同叹息的两个字,却让伊莎贝尔浑身一震。
她抬起头,看向夜枭和阿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希望。
“他……他说‘戒指’。”
那枚在最后关头触发了“源点”自毁程序的铂金戒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伊莎贝尔的口袋里。它,难道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