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青云殿里却亮着灯，明明晃晃的，殿内却只坐了两个人 —— 玄云真人，还有他徒弟叶凡。
桌上的灵茶冒着轻烟，香是好闻的香，可空气里那股子沉凝劲儿，谁都能觉出来。
叶凡亲手给师尊续了杯灵茶，动作慢腾腾的，每一下都透着恭顺。
放下茶壶时，他手指顿了顿，像是攒了点力气，才抬眼看向玄云真人。
“师尊，”
叶凡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刚出口就打破了殿里的静。
“弟子…… 是来辞行的。”
玄云真人端茶的手猛地一顿 —— 指尖刚碰到杯沿，茶水就晃开一圈细微波纹。
他没急着喝茶，慢慢把杯子放回去，目光落在叶凡脸上，沉得像要钻进去似的。
殿里静得吓人，就听见烛火 “噼啪” 跳了两下，火星子都看得清。
过了好一会儿，玄云真人才轻轻叹口气。
“终究啊…… 还是到这一天了。”
他声音里裹着点沙哑，不仔细听都觉不出来。
“为师知道，这青云宗，这片天，早留不住你了。”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说要留。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亦师亦父的，叶凡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天赋好，心又定，还有那说不清的际遇，本来就不是池子里的鱼。
十年虚空战场磨下来，早成了柄快出鞘的剑，锋芒都藏不住了。
青云宗再好，也成了捆着他飞的笼子。
“弟子惭愧。”
叶凡低下头，声音里带着点涩。
“宗门待我恩重，师尊更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了我。没有宗门，哪有现在的叶凡？”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
“只是…… 弟子的道，得往前赶，得去看那些没见过的。万域那么大，大道没个尽头，像勾着魂似的吸引我。”
“只有去更宽的天地，受更难的磨砺，才能往最高处走。留在宗里是安稳，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说这些时，没掺半点假，全是心里话。
想往更高的境界走，想知道那些没见过的秘辛，还有身上那神秘传承带来的责任，都推着他走。
玄云真人没插话，就静静听着。
脸上没半点不高兴，反倒慢慢露出点欣慰的样子，连眉头都松了些。
“傻孩子，你有这心，为师心里…… 高兴。”
玄云真人点点头，语气软了些。
“修道的人，要是贪安逸，守着老一套不变，这辈子都成不了气候。你的路，本来就在更远的星空里。”
可话头一转，他眼神就沉下来了，满是担心。
“只是万域虽大，危险也多，比你想的还厉害。”
“幽冥教、影阁那些，不过是露在外面的冰山一角。”
“你身上带着宝贝，更得一步一步走稳了，记住别骄傲，别急躁，凡事想清楚了再动。”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叶凡说得郑重，头都微微低了些。
玄云真人站起身，没多说，往殿里那处暗格走。
暗格打开时，露出枚古朴的青色玉简，还有块不知道是金是木的令牌 —— 上面刻着青云的纹样。
他把两样东西递到叶凡手里，动作沉得很，像托着什么重东西。
“这是青云护心玉简，”
玄云真人的声音压得有点重。
“里面存着为师全力一击的力道，还有道保命遁符，真到了要命的时候，或许能救你一次。”
“这面青云令，是宗门最顶的信物，见令就像见掌门。”
“在外头要是碰到青云宗的老人，或是交好的势力，拿着这令，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出门在外，啥都得靠自己。”
玄云真人顿了顿，眼神软下来。
“要是碰到扛不住的事，先保住命再说 —— 宗门，永远是你的靠山。”
玉简里的力量裹着暖意，令牌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叶凡鼻子突然有点酸，心里像揣了团热乎气。
他往后退了一步，赶紧理了理衣裳，对着玄云真人，也对着这座装了他无数回忆的大殿，深深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师尊的养育授业之恩，叶凡记一辈子！”
他抬起头时，眼睛有点红，声音却很亮。
“这次出去，肯定不丢宗门的脸，不辜负师尊的指望！等弟子把道修明白了，一定回来见您！”
玄云真人赶紧把他扶起来，手拍在他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
千句话到了嘴边，最后就化成一声叹，还有个满是盼头的眼神。
“去吧。道长得很，自己保重。”
没搞什么隆重的仪式，也没吵吵嚷嚷的送别。
就这深更半夜里，一场关系着往后的告别，安安静静就办完了。
叶凡退出青云殿时，身影一沾夜色就融进去了，没回头。
玄云真人一个人站在殿里，望着他走的方向，半天没动。
眼里有舍不得，更有股子骄傲 —— 就像看着雏鹰终于展翅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