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抱着怀里那冰冷轻飘的身躯,踉跄着冲进了洞府。洞门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嘶吼的风雨,只留下死水般的寂静和玉台上《混元真解》刻字那顽强却渺茫的微光。
“师父…您撑住…”王峰的声音带着哽咽,小心翼翼地将张三丰安置在玉台旁。这洞府里稀薄的灵气,是师父此刻唯一的依凭。他伸手探了探鼻息,指尖传来的微弱温热,让他心头稍安,却依旧沉重。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在师父身侧盘膝坐下。运转《黄庭经》!引气入体!唯有自身更快精进,或许才能寻得一线生机…助师父渡过此劫!
王峰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体内。丹田气海中,那丝经砒霜淬炼、朱果滋养后愈发清亮凝实的“真种”冰流,如同初醒的幼蛟,在几条已通的主经脉内灵活游走!意念所至,冰流瞬应,那种掌控由心的顺畅感,让王峰心头不禁生出一股强烈的自信,甚至…一丝冒进的冲动。
几条主脉既已畅通,何不尝试更深处?譬如…《黄庭经》所述,关乎本源水元、滋养脏腑、潜力雄厚的——足少阴肾经!
一念既起,难以按捺!王峰意念高度凝聚,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活跃的“真种”冰流,如驱使精悍先锋,朝着位于脊椎后方、深邃曲折、宛若潜龙在渊的“足少阴肾经”入口试探而去!
冰流触及那幽深经脉入口的刹那——
噗!
一口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腥臭刺鼻的污血,猛地从王峰喉头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噗——!”
粘稠的黑血砸在光洁的玉台表面,竟发出“嗤嗤”轻响,留下几处污浊印记!
与此同时!
一股阴寒彻骨、粘滞如胶的死寂之气!顺着那丝探入的冰流逆袭反冲!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毒蛇,瞬间缠裹而上!
原本灵动流畅的冰流,霎时如陷冰封泥沼!流转骤然滞涩难行!
而那条“足少阴肾经”所在的腰腹区域,仿佛被瞬间灌入万载寒冰!阴寒剧痛如同无数冰针在骨髓深处攒刺!周身经脉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王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糟了!冲撞了!这肾经淤塞的阴寒毒气竟如此霸道!
就在王峰被剧痛与阴寒折磨得几近僵厥,恐惧攫住心神的绝望关头——
“嗯……”
身旁石地上那一直沉寂的枯槁身躯,眼皮猛地剧烈跳动!喉间溢出一声极轻微、却似承受着巨大痛楚的闷哼!
下一瞬!
那双原本闭合的浑浊眼眸倏然睁开!眼底深处竟逼出一丝锐利如电的精光!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自袍袖下探出!虽颤抖如风中残叶,却异常精准地摸向道袍内里一处隐秘夹层!
三根细如牛毛、通体乌黑发亮、闪烁着幽幽骨芒的——骨针!被枯指捻出!
没有半分迟疑!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亮出獠牙!
快!快得只在王峰绝望的视野中留下三道扭曲的黑色残影!
嗖!嗖!嗖!
三道细微几不可闻的破空声!
王峰只觉小腹关元、后腰命门下奇穴、右脚底涌泉三处,如同被三枚冰寒刺骨的钢钉瞬间洞穿!
冰冷!剧痛!却带着一股蛮横的穿透力!直透骨髓深处!
“忍住了!”一个微弱却如金铁交击般嘶哑的声音,直接刺入王峰脑海!那是张三丰凝聚残存神念的喝令!
三根乌黑骨针针尾同时剧颤!
一股沛然莫御、狂暴却显虚浮的巨力,顺着骨针悍然涌入王峰体内!这股力量霸道无匹,全然不顾他肉身能否承受,目标只有一个——强行冲开那条淤塞着阴寒毒气的足少阴肾经!
啊——!!!!!
王峰身体猛地反弓弹起!腰腹紧绷如满月之弓!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全身筋肉疯狂抽搐!
痛!无以复加的剧痛!
这股外力不似“真种”冰流那般温顺可控,它更像一柄烧红的铁耙,在他腰腹间那条淤塞的经脉中狂暴地刮擦、冲撞、撕扯!
王峰只觉五脏六腑、筋骨神经皆被这股巨力野蛮地翻搅、碾压!那阴寒淤塞毒气被强行撕裂、挤压所带来的痛苦,混合着经络被暴力开拓的撕裂感,如同置身炼狱熔炉!意识瞬间被滔天剧痛彻底吞噬!
就在这地狱般的煎熬中!
王峰右脚涌泉穴处!
“滋——”一声极细微的轻响。
一丝粘稠乌黑、宛如融化沥青、散发着百倍于先前污血的腥臭与阴寒气息的黑血,顺着骨针扎入的针孔,极其缓慢地渗透了出来!
一滴……两滴……如同污秽的墨汁滴落。
而就在这代表淤毒排出的黑血渗出涌泉的瞬间——
王峰眼角余光骇然瞥见身旁枯坐施针的师父!
只见张三丰枯槁蜡黄的面庞猛地涌上一股异样的潮红!
“噗——!”
一大口暗红近黑、粘稠腥臭的淤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溅而出!血点洒落在他破旧的道袍前襟。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身躯剧烈一晃,捻针的枯爪一松,三根乌黑骨针“叮当”坠地!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向后软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头颅无力垂下,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弱,显然方才强行施为,极大地牵动了他的旧伤,令他元气再次受损,陷入了极度的虚弱。
王峰体内的剧痛随着淤血的排出和施针的中断而逐渐缓解,但他此刻心神俱震,也顾不得自身,急忙扑到师父身旁。
“师父!”他声音发颤,看着师父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道袍上刺目的血迹,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担忧。
张三丰没有回应,只是极其微弱地喘息着,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已耗尽。
洞府内一片死寂,只剩下那令人不安的血腥气和王峰急促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