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外围的山头,王峰蹲在一块光秃秃的岩石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眯眼眺望远处那座笼罩在晨雾里的巨大城池轮廓。城墙高耸,旌旗招展,隔着几十里都能闻到一股肃杀的铁血味儿。
“猴哥,瞅见没?那就是老朱的老窝了。”王峰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啃野果的白猿,“打扮一下,咱混进去”
话没说完!
唳——!!!
一声穿金裂石、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质感的尖啸!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扎进耳膜!
王峰猛地抬头!
只见极高极高的苍穹之上!云层缝隙里!
一个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盘旋、俯冲、拉升!
翼展张开!足有近丈!宽大如门板!
羽毛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如同覆盖着一层精铁翎甲!
一双锐利如钩的鹰眼,隔着千丈高空,冰冷地扫视着下方连绵的山峦!
金雕!
还是被元军驯化过的军雕!看那盘旋轨迹,明显是在巡逻警戒!
“好家伙!空中哨兵!”王峰眼神一凝,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极其大胆又作死的念头——神识沟通!
《黄庭经》杂篇里提过一嘴,神识强大者可与灵兽意念相通……这金雕算灵兽不?管他呢!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点躁动。意念沉入识海,小心翼翼地将一缕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的神识,朝着高空那只盘旋的金雕……轻轻地、试探性地……延伸过去!
如同用一根最细的羽毛,去轻轻搔刮巨兽的脚底板。
神识丝线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金雕那庞大、冰冷、充满野性杀戮气息的意识边缘……
嗡!
就在接触的刹那!
王峰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颗烧红的炸弹!轰然炸开!
“唳——!!!”
一声更加暴虐、更加凶戾、仿佛来自洪荒猛兽灵魂深处的尖啸!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识海!
眼前瞬间血红一片!
尸山血海!白骨盈野!断翅残羽!滚烫的鲜血如同瀑布浇头!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臊气几乎让他窒息!
一股冰冷、暴虐、纯粹到极致的杀戮意志!如同决堤的冰河!裹挟着俯冲撕裂猎物的恐怖画面!疯狂倒灌进他的意识!
反噬!
凶禽之怒!
“呃啊!”王峰闷哼一声!鼻孔一热!两道温热的鼻血瞬间淌了下来!太阳穴突突狂跳!识海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铜钟!嗡嗡作响!剧痛欲裂!
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丝!强行稳住那缕差点被冲散的神识丝线!没有溃散!如同狂风巨浪中死死抓住船舷的落水者!
硬抗?扛不住!这雕爷的野性太凶!
电光石火间!王峰福至心灵!
模仿!
顺从!
他强忍剧痛!意念疯狂催动那缕脆弱的神识丝线!不再硬顶!而是如同最灵巧的舞者!模仿着金雕在高空盘旋、滑翔时那种流畅、舒缓、带着某种韵律的环形轨迹!
同时!拼命传递过去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
“风……无害……跟着……飞……”
如同最温顺的臣服者,在安抚暴怒的君王。
有效!
那股狂暴倒灌的杀戮意志猛地一滞!
如同奔腾的冰河撞上了无形的堤坝!
金雕那庞大冰冷的意识里,传递出一丝疑惑和茫然:
“……虫?……不……风?……怪风……跟着……?”
虽然依旧冰冷警惕,但那股要将入侵者撕成碎片的暴虐杀意,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
僵持!
微妙的僵持!
金雕似乎将这缕微弱、无害、又带着点“熟悉”盘旋韵律的“怪风”,当成了某种依附在自己翎羽上的……无害寄生物?或者山间乱流?
它不再试图碾碎这缕“怪风”,只是疑惑地甩了甩意识,继续着自己的巡视盘旋。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
王峰那缕依附在雕爷意识边缘的神识丝线,如同搭上了顺风车!
共享视野!
一副令人震撼的、如同高空航拍般的宏大画面!毫无保留地、被动地传递进王峰的脑海!
俯视视角!
晨光熹微!山川大地如同铺开的沙盘!
蜿蜒如蛇的官道!在群山间延伸!
官道一处三岔路口!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慢移动!
元军!
足有上万人!
队伍中混杂着沉重的辎重车辆!车轮在泥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
旁边还有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骑兵!马匹喷着白气!
两支不同旗号的队伍正在路口交汇!似乎在交接什么!
画面拉近!(金雕锐利的鹰眼聚焦)
路口中央!
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盔甲华丽的元军军官(百夫长?)正与另一名军官交谈!
最关键的!
在那军官马鞍的侧面!赫然斜插着一面卷起的羊皮小令旗!
令旗边缘!两个清晰无比的墨色大字在晨光下格外刺眼——
“戌时”!
旗杆下方还挂着一个雕刻着狰狞虎头的铜制小令牌!
令牌下方刻着三个小字——
“虎头坡”!
戌时·虎头坡!
换防路线!时间!地点!
王峰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狂跳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他死死“盯”着那面令旗!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笔画!连同虎头坡周围的地形地貌!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狠狠烙印在脑海深处!
情报!绝密军情!
就在他激动得差点神识不稳的刹那!
金雕似乎彻底厌烦了这缕一直“粘”在自己意识边缘的“怪风”!
它猛地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尖啸!
巨大的翅膀狠狠一振!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爆发!
撕拉——!
如同撕开一块破布!
王峰那缕依附的神识丝线被硬生生撕裂!扯断!
“唔!”王峰脑袋如同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额头,再抬头时,那只金雕已经化作天际一个小小的黑点,迅速消失在群山之后。
“嗷嗷?”白猿凑过来,巨大的猴脸满是疑惑,伸出毛爪子在王峰眼前晃了晃,又指了指天上消失的黑点,喉咙里发出模仿鸟叫的怪异咕噜声,眼神里充满了“主人你刚才学鸟叫干啥?”的求知欲。
“学个屁的鸟叫!”王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他顾不上解释,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石片(烧火剩下的炭块),又捡起一块尖锐的碎石。
唰唰唰!
碎石尖在石片上飞快地刻画!
虎头坡的大致地形轮廓!
三岔路口!
还有两个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的大字——
“戌时”!
情报!到手!
王峰吹掉石片上的炭灰,看着上面简陋却价值千金的“地图”,嘴角咧开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冰冷又兴奋的弧度。
“猴哥!”他一把拍在白猿厚实的肩膀上,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刀锋,狠狠钉向应天府的方向!
“咱们得给老朱送份大礼……”
“走着……”
山风呼啸,卷起他破烂的衣角。
石片上,“戌时·虎头坡”的字迹,在晨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