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观星台上的风似乎都凝滞了,只剩下那些混乱的时空幻影还在无声地上演着各自的悲欢离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源于刚刚揭晓的、足以颠覆认知的真相。
时砂在林晓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她脸上的痛苦和混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仿佛瞬间经历了千百年沧桑的沉淀感。那双曾经空洞茫然的眼眸,此刻变得如同幽深的古井,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她没有去看周围逐渐逼近的危机,目光穿越了混乱的时空,牢牢锁定了仍处于巨大震惊中的林默。
林默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镜碎之地?钥匙?这几个词在他脑海里疯狂碰撞,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时砂看向他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不同了。那里面没有了陌生和依赖,而是一种……仿佛隔了万水千山、终于重逢的哀恸与眷恋。
“林默……”时砂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沙哑。
林默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我在。”
时砂的嘴角牵起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她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一直都没有分开过。”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林默,让他浑身一僵。什么意思?
“只是……”时砂的目光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极其遥远的彼方,“这一次的相遇……太早了。”
太早了?
林默的脑子彻底乱了。记忆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何来分开?又何来早晚?
“你在……说什么?”他声音干涩地问。
时砂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是属于观测员洞悉时间迷雾的睿智,却也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时间……不是一条单一的河流。它有无数的支流,无数的可能……观测员的职责,不仅是记录,更是守护关键的‘节点’,确保主河流……不至于彻底偏航,或者……干涸。”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吟唱般的韵律,诉说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秘密。
“在一条……已经被扰动、几乎湮灭的支流里……我们……曾经并肩走到了最后。”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林默脸上,那里面蕴含的情感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是经历过生死的信任,是超越时空的羁绊。
“但那一条路……通向的是毁灭。是‘镜子’彻底粉碎,时间彻底崩坏的结局。”
林默如遭雷击,怔怔地看着她。并肩到最后?毁灭的结局?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时砂眼中那刻骨铭心的悲伤和确凿,却让他无法怀疑。
“所以……你……”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糊涂了。
“所以我的使命,不仅是修复这些被织网者破坏的裂痕。”时砂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更是要确保……关键的‘节点’……走向正确的方向。”
她深深地看着林默,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
“而你……林默……你就是那个节点之一。你失去的记忆,不仅仅是关于你自身的过去,更关系到……能否找到弥合‘镜碎’的关键。”
“我们必须阻止织网者在这里的阴谋,不仅仅是为了修复这个裂痕,更是为了……不让那条走向毁灭的支流,成为现实。”
她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钟声,一下下敲打在林默的心上。
跨越时间的守望……原来指的是这个。
她记得所有,记得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并肩与终结,记得可能的毁灭。所以她带着那份沉重的记忆和使命,逆流而上,来到这个“过早”的相遇点,试图扭转注定的结局。
而自己,竟然是这盘巨大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巨大的信息量和情感冲击让林默头晕目眩。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被卷入事件的倒霉蛋,没想到自己的存在本身,就牵扯着如此巨大的因果。
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是愤怒?是被操控的不甘?还是……对眼前这个背负着沉重使命、跨越时间而来守望他的女子,产生的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悸动?
凌衍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脸上也充满了震撼。显然,时砂所说的这些,即使对他这个守护者而言,也是极高层次的秘密。
就在这时,凌衍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扫向平台四周!
“没时间消化了!”他低喝一声,手中的怀表指针疯狂转动,“织网者的大队人马,到了!”
平台周围,那些混乱的时空幻影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一道道带着浓郁蛛网标记能量波动的黑影,开始从虚幻与现实交错的缝隙中,缓缓凝实!
危机,伴随着跨越时间的真相,一同降临。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眼神决绝的时砂,又看了看紧张的林晓和苏婉,最后目光落在凌衍身上。
现在不是纠结过去和未来的时候。
活下去,守住这里,才是关键。
他握紧了拳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真相如何,无论他是谁的关键节点,眼前的战斗,都无法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