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抱着晓晓，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脑海里那个失去一切的未来画面，像用滚烫的刀子一遍遍刮着我的神经。晓晓化为光点，苏婉消散成能量，万事屋变成焦土……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和刻骨的孤独，太真实了，真实到我几乎能闻到废墟上的焦糊味，能感觉到怀里空荡荡的冰凉。
就在我被这绝望的画卷折磨得快要窒息时，那个冰冷的声音，如同贴着耳朵响起的毒蛇嘶鸣，再次直接钻入我的意识深处。
是苏远峰！
他没有离开！他只是换了一种更阴险的方式！
“感受到了吗，林默？”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怜悯。
“这就是‘英雄’的宿命，这就是守护世界……必须支付的代价。”
“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亲手埋葬你所爱的一切，然后独自背负着永恒的枷锁，活在那名为‘和平’的坟墓里。”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最脆弱的地方。
我咬紧牙关，试图将这些话语驱赶出去，但它们就像跗骨之蛆，牢牢扎根。
“看看你怀里的妹妹，”苏远峰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充满了诱惑的毒性，“她还能承受几次那样的透支？她的本源，还能支撑她使用几次那逆天的‘否决’？一次？两次？”
我下意识地把晓晓抱得更紧。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我剧烈波动的情绪，小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带着无声的安慰。
“还有那个苏家的小姑娘，还有你那个来路不明的同伴……他们又能陪你走到哪一步？在注定的悲剧面前，他们的牺牲，不过是徒劳地点缀你孤独王座的……几抹血色罢了。”
他描绘的画面，与我刚才看到的“未来”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加重了那份绝望的真实感。
“但是……”
苏远峰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异常“温和”，仿佛一个准备施舍恩典的神灵。
“我，是仁慈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避免这一切悲剧发生的机会。”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伴随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弱的渴望，悄然滋生。
“放弃吧，孩子。”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把时间之心交给我。现在，就在这里。”
“我将动用它的伟力，进行一次彻底的‘重置’。不是毁灭，而是……净化。”
他的意识中，随之浮现出一幅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宁静到近乎虚幻的画面。
那是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
天空湛蓝，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脸上带着平凡而满足的笑容。
没有蚀魂者，没有织网者，没有情绪灵晶，没有无休止的战斗和牺牲。
而在那条熟悉的、阳光明媚的街道上，那间承载了无数回忆的万事屋，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
门开了。
我看到年轻的、健康的父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招呼我们。
我看到晓晓，穿着普通的高中校服，扎着马尾辫，脸上是纯粹的、无忧无虑的笑容，正叽叽喳喳地跟父母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异能的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最快乐的女孩。
而我……我也在那里。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或者更可能是玩着手机），听着家人的唠叨和欢笑，不用担心下一秒就会有敌人破门而入，不用害怕身边的人会突然消失。
平静，安宁，普通……完整。
那是我在无数个深夜里，偷偷渴望过，却又不敢细想的生活。
是我拼尽全力，想要为晓晓争取的……未来。
“看啊，”苏远峰的声音适时响起，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致命的毒素，“这才是她应该拥有的生活，不是吗？平凡，快乐，安全……而不是作为一个随时可能耗尽本源的‘武器’，在战斗中凋零。”
“把时间之心给我，这一切就能实现。”
“我可以抹去所有不该存在的‘异常’，让世界回归它本来的轨迹。你可以和你的妹妹，作为普通人，平静地度过余生。不用再失去，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责任。”
“这，难道不比你那个注定失去一切的‘英雄’结局，要好上一万倍吗？”
他的话语，像是最甜美的毒药，精准地注入了我内心最深的软肋。
那个孤独站在废墟上的“英雄”身影，与眼前这幅温馨平凡的“日常”画面，形成了惨烈到极致的对比。
一个是用所有珍视之人的尸骨堆砌的王座。
另一个，是触手可及的、完整的家和安宁。
代价，仅仅是……放弃。
放弃战斗，放弃责任，放弃这个或许本就该被“修正”的、充满异常的世界。
把时间之心，交给苏远峰。
我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晓晓，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祭坛上那颗散发着柔和光芒，却牵动着无数命运的水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挣扎。
理智在尖叫，告诉我苏远峰不可信，他的“重置”背后肯定藏着更可怕的阴谋，交出时间之心等于把所有人的命运都交到一个疯子手里。
但情感……情感却在那个温馨画面的冲击下，节节败退。
我不想失去晓晓。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牺牲。
我……只想做个能保护家人的普通人。
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我握着拳头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
晓晓似乎察觉到了我异常沉默下的惊涛骇浪，她轻轻拉住我的手，小声地、带着不确定地呼唤：
“哥？”
她的声音，像一根细微的针，刺破了那层甜蜜的毒雾。
我猛地回过神，对上她清澈中带着担忧的眼睛。
苏远峰那充满诱惑的低语，还在意识深处回响。
交出时间之心……
换取平凡……
我站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妹妹，又看了看祭坛上那决定命运的水晶。
第一次，感觉脚下的路，如此模糊不清。
向前，可能是通往孤独的绝路。
退后……或许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该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