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丝的苏醒,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轻轻松开了一丝,让闲云居的氛围多了几分暖意与生机。尽管她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但那双重新焕发神采的眼眸,以及偶尔与林川、冰翎、楚风之间的轻声交谈,都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此地的沉重。
林川几乎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陪伴和照料柳如丝。每日清晨,他都会以自身精纯的混沌金丹之力,混合着“星穹之种”蕴含的蓬勃生机,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经脉,温养那布满裂痕、却已然开始缓慢自我修复的剑意核心。这个过程细致而耗神,林川却甘之如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柳如丝体内的生机一日强过一日,那残余的寂灭寒意在他融合了赤阳本源的力量面前,节节败退,虽未根除,但已难成气候。
柳如丝初时还有些羞赧,但感受到林川灵力中那份毫无保留的守护与温暖,便也渐渐放松下来,有时甚至会主动引导一丝自身微弱的地脉剑意,尝试与林川的混沌灵力交融。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属性,却因两人心意相通,以及那“同心魂契”的存在,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互补与共鸣。柳如丝破碎的剑意核心,在这温养中,如同枯木逢春,开始萌发出极其细微的新生意蕴。
闲暇时,林川会陪着柳如丝在闲云居内慢慢散步,向她讲述分开后发生的种种。从北境磐石堡的暗流,到冰风谷的绝境与传承,再到黑水城的惨烈,以及中州禹州的初临与万瘴谷的生死……他略去了其中过于凶险的部分,尤其是关于她灵魂深处那隐藏印记的发现,只将过程娓娓道来。
柳如丝静静地听着,时而蹙眉,时而担忧,听到林川几次险死还生时,更是忍不住紧紧握住他的手。当听到冰翎为救她而冒险接受传承,楚风不离不弃,以及最后三人魂契相连共抗强敌时,她看向冰翎和楚风的目光,充满了真挚的感激。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道,声音虽弱,却情真意切。
冰翎微微摇头,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浅笑:“柳姐姐无恙便好。”经过魂契相连与共同历险,她与柳如丝之间,也多了一份无需言说的默契与亲近。楚风更是憨厚地笑着摆手。
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情,并未让林川放松警惕。他深知,潜在的危机并未远去。星陨阁的威胁如芒在背,皇城底下那“接口”的异常如同定时炸弹,而柳如丝灵魂深处的隐患更是他心头最重的石头。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白日陪伴柳如丝,夜晚他便独自修炼,巩固金丹初期的修为,同时不断尝试运用那新生的“寂灭星瞳”与“开辟灵眸”。这对异瞳蕴藏着法则的碎片,运用起来消耗巨大,且难以精细控制。他常常对着庭院中的一块顽石练习,左眼星瞳运转,试图引动一丝星辰寂灭之力,却往往只能让石头表面覆盖一层薄霜;右眼灵眸闪烁,试图催发“开辟”生机,却也仅能让石缝中的一株杂草稍微精神些。
“法则之力,岂是那般容易驾驭的?”云矶真人的声音偶尔会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淡淡的提点,“心与意合,意与道同。你眼中所见,非石非草,乃天地法则之微尘。勿要强求其形,当感悟其意。”
林川若有所思,不再执着于肉眼可见的效果,而是沉下心来,以神识感应双眸中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意蕴,尝试去理解、去共鸣。渐渐地,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越发精细,那双异瞳虽未展现出惊天动地的威能,但其洞察力却与日俱增。他甚至能隐约看到楚风炼丹时丹炉内药力的流转,看到冰翎修炼时周身冰凰之力的轨迹。
这一日,柳如丝精神稍好,靠在软榻上,看着林川在一旁以指代笔,凌空勾勒着微空印的符文,空间随之产生细微的涟漪。她忽然轻声问道:“林川,我昏迷时,似乎总感觉……你离我很远,又很近,像是在一片很危险、很黑暗的地方……”
林川勾勒符文的手指微微一顿。他知道,这是“同心魂契”以及他灵魂深处“辰蚀印记”与万瘴谷产生共鸣时,无意间传递给她的模糊感知。
他放下手,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斟酌着说道:“是为了寻找能彻底治好你的东西,去了一处叫万瘴谷的地方。那里确实有些危险,不过都过去了。”他避重就轻,不想让她担心。
柳如丝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一丝凝重,她反握住他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知道我拖累了你和大家……等我再好一些,我一定尽快恢复修为,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去冒险了。”
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林川心中既暖又涩。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别说傻话,你好好恢复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而且,我们现在不是有它了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意指那“同心魂契”。
柳如丝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温馨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半月时间倏忽而过,柳如丝已能在无人搀扶下短时间行走,体内剑意核心的裂痕也在林川每日不间断的温养下,愈合了微小的一部分。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遥遥无期,但已是不小的奇迹。
而林川也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在金丹初期彻底稳固下来,对双瞳的运用也熟练了不少。是时候该为下一步做准备了。
他取出了墨先生给予的“引星令”。令牌触手冰凉,其上的星图仿佛活物,那个代表入口的光点依旧在缓缓闪烁,指引着禹州境内的某个方向。
“要离开了吗?”柳如丝察觉到他的动作,轻声问道,眼中流露出不舍与担忧。
“嗯。”林川没有隐瞒,“需要去一个地方,寻找能让你彻底康复,并能解决一些后续麻烦的关键之物。”他没有提及“星殒之地”的具体危险,只说是必要的历练与寻找资源。
柳如丝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温润的青色玉佩,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递到林川手中:“这是师尊早年赠我的‘守心玉’,有宁神静心之效。你带着它,万事小心。”
玉佩还带着她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清香。林川郑重接过,贴身收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力量与柳如丝的心意,心中暖流淌过。“等我回来。”
他又与楚风和冰翎交代了一番,请他们务必照顾好柳如丝和闲云居。楚风拍着胸脯保证,冰翎也轻轻颔首。
就在林川准备出发的前夜,云矶真人却将他叫到了自己的茅屋前。
月光下,云矶真人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递给林川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皮葫芦。
“此去凶险,这葫芦里装的是我平日酿的‘百草醉’,没什么大用,就是劲儿大了点,关键时候喝一口,或可提神,或可……醉倒。带着吧,或许用得上。”云矶真人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送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
林川却知道,云矶真人拿出的东西绝非凡品。他恭敬接过:“多谢真人。”
云矶真人摆了摆手,目光似乎穿透了夜空,望向遥远的天际,意味深长地道:“星殒之地,逝者已矣,然其念不散,其道犹存。谨守本心,莫要被星辰的哀伤与死寂同化了去。”
翌日清晨,林川在柳如丝依恋的目光、楚风与冰翎的叮嘱中,独自一人离开了闲云居。
他并未直接按照“引星令”的指引前往“星殒之地”,而是先绕道去了禹州城一趟。他需要打探一下星陨阁最近的动向,以及皇城那边的消息。
禹州城内依旧繁华,人流如织。林川收敛了金丹气息,化作一个普通的筑基期散修,在几个消息灵通的茶楼酒肆逗留了半日。
果然听到了一些风声。星陨阁最近动作频频,似乎在暗中搜寻着什么,门下弟子行事也比以往更加张扬。更有传言,星陨阁长老霍山不久前曾秘密离开禹州数日,去向不明。而关于皇城,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流出,似乎一切如常。
林川心中警惕,霍山的离开绝非偶然,恐怕与墨先生之前的提醒有关。他不敢在城中久留,购买了一些必要的补给后,便悄然出城。
来到城外僻静处,他再次取出“引星令”,根据星图指引,将神识沉入其中。
令牌上的星图骤然亮起,那闪烁的光点与林川的灵魂以及体内的“辰蚀印记”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一道细微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星辰轨迹,如同无形的丝线,从令牌上延伸而出,指向东北方向。
他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流光,沿着那星辰轨迹的指引,疾驰而去。
“星殒之地”的入口,并未藏在什么穷山恶水之间,反而是在一片看似寻常的、位于禹州东北边境的丘陵地带。
根据引星令的最终指引,林川停在了一个看似普通的山谷入口前。谷内植被茂密,鸟语花香,灵气也还算充裕,与周围环境并无二致。
然而,当他运转“寂灭星瞳”看向山谷时,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山谷依旧是那个山谷,但在那葱郁的生机之下,他看到了无数细微的、如同尘埃般漂浮的暗蓝色光点!这些光点散发着微弱却纯粹的星辰死寂之意,与周围生机勃勃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共存着。而在山谷的最深处,空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扭曲与黯淡,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正在缓慢地吞噬着光线与生机。
那里,就是入口!
林川深吸一口气,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辰蚀印记”在此地异常活跃,传来阵阵渴望与悸动。他握紧了手中的青皮葫芦和那枚守心玉,不再迟疑,迈步踏入了这片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星辰殒落之悲与寂灭死寂之意的山谷。
就在他身影没入山谷的瞬间,远在禹州城星陨阁的一间密室内,一直闭目打坐的霍山,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狂喜!他面前的一个星盘上,代表某处隐秘之地的指针,正在微微颤动!
“竟然……主动进入了‘星殒之墓’?真是自寻死路!不过……正好省了老夫一番手脚!”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立刻取出传讯玉符,“魈儿,带上‘镇星锁’,随为师去收网!这一次,定要叫那小畜生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