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仪器的滴答声和窗外光影的偏移中,黏稠而缓慢地流逝。
对长崎素世而言,每一天都像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凌迟。
她像一枚被执念钉死在暗处的图钉,日复一日地潜伏在医院走廊的阴影里,透过那扇小小的玻璃窗,窥视着病房内上演的、与她无关的“温馨日常”。
看着佑天寺若麦变着花样逗弄雨宫白。
看着八幡海玲事无巨细地照料。
看着三角初华沉默而复杂地凝视。
更看着千早爱音几乎扎根般的陪伴与那刺眼的默契。
每一帧画面,每一次微笑,每一声低语,都如同细密的盐粒,反复洒在她日益溃烂的心口。
那份最初的痛苦与不甘,在日复一日的窥伺中,悄然发酵、变质,逐渐变成一种扭曲的执念。
而这份执念,如同在阴暗角落疯狂滋生的藤蔓,日益粗壮,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但……却又带来一种病态的,近乎疼痛的满足感。
在此期间,她并非没有察觉异样。
偶尔,她会感到似乎有另外几道视线,也在暗处注视着那间病房。
可当她敏锐地转头搜寻时,往往只看到几个匆匆走过的护士身影。
其中一名护士有着醒目的粉色长发,但当她的视线扫过去时,那名粉发护士总是恰好背对着她,就像肩膀微微瑟缩,仿佛很怕冷或在害怕什么。
另外一个则是曾在之间走廊中惊鸿一瞥的蓝发少女,穿着不合身的护士服,却总在她看过去时迅速隐入转角。
偶尔,她还能看到一个红发的身影在护士站短暂停留,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病房方向。
“医院里有几个护士,再正常不过了。”
面对这一幕,长崎素世如此告诉自己。
同时,她将那份细微的不协调感归结于自己过度紧张产生的疑神疑鬼。
毕竟……她全部的心神,早已被病房内的那个人和他的“新同伴”们牢牢占据,无暇他顾。
而始终冷眼旁观的幽灵素世,看着另一个“自己”日渐沉沦于嫉妒与独占欲的泥沼,一步步走向偏执的深渊,心中并无多少评判,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理解。
“如果换作是我……置身于她的境地,目睹这一切,被不安和恐惧蚕食,被排除在他崭新的、危险又紧密的世界之外……”
“或许……我也会变得和她一样吧。”
这样的日子,在长崎素世日益增长的焦灼与幽灵素世沉默的注视中,缓缓划过。
直到那一天,雨宫白终于出院了。
然而,随着他离开医院,就像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他的踪迹再次从长崎素世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无论她动用何种方法,无论是明查还是暗访,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那股曾经阻碍她调查的无形力量,此刻变得更为强大和周密。
“是妈妈……还有那个藤原警官。”
她立刻明白了。
是他们联手,为雨宫白和他的新“同伴”们,构筑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保护墙,或者说,隔离墙。
将她这个“局外人”彻底隔绝在外。
这份认知带来的不仅是挫败,更是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烧成灰烬的屈辱与愤怒。
再次“见到”雨宫白,已是在武道馆璀璨的灯光下,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
Ave mujica 与那个神秘乐队“罪人乐土”的巅峰对邦。
音乐如暴风骤雨,灯光似刀光剑影。
而雨宫白,那个不久前还躺在病床上苍白的少年,此刻在舞台上燃烧着惊人的生命力与才华,仿佛将所有的伤痛与隐秘都化作了破晓的锋芒。
当《Now or Never》最后一段旋律尘埃落定,胜负已分。
当聚光灯笼罩胜利者的瞬间,这也让长崎素世看到了让她血液冻结的一幕
只见千早爱音、佑天寺若麦、八幡海玲,甚至那个总是神情复杂的三角初华……她们围绕着雨宫白,脸上绽放出毫无阴霾的,灿烂如朝阳的笑容。
那是并肩作战后的默契,是共享胜利的喜悦,是历经危险后更加坚固的羁绊。
那笑容,那围绕着他的姿态,那将他置于中心的氛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长崎素世苦苦维持的、名为“等待”的幻梦。
“那是我的位置!”
“应该站在他身边,分享他胜利光芒的……是我!”
“是我长崎素世!”
脑海中疯狂地尖叫几乎要撕裂鼓膜。
心脏被嫉妒的毒牙狠狠噬咬,剧痛伴随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暴戾。
视线死死锁在那个被众人簇拥的中心,锁在千早爱音自然搭在他肩头的手上,锁在他们相视而笑的眼神交汇处……
“你们这群……后来者!!!窃贼!!!”
“喀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她身旁坚固的金属座椅扶手,竟在她无意识地用力抓握下,如同脆弱的面包棍一般,被硬生生地捏断了!
断裂的金属边缘刺破了她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和温热的湿润感,却远不及心中灼烧痛苦的万分之一。
“白……他应该是我的!!不应该是你们的!!”
她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泣血的嘶吼。
同时,她再也无法忍受这刺眼的一幕,猛地起身,撞开身后不明所以的观众,几乎是逃离般冲出了喧嚣的场馆。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无法吹熄她心中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而一直跟随着她的幽灵素世,停留在原地,透明的眼眸注视着那个被捏断的,呈现不正常扭曲状的金属扶手,瞳孔微微收缩。
“这种力量……”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对话碎片,骤然在她意识中浮现。
“那……说不定你上一世是个超人来着!然后因为某种原因转世重生,能力被继承下来了”
“这设定不错啊!书名我都想好了”
“就比如说《重生后,我成了超能继承者!》”
当时的自己只当作是雨宫白无稽的玩笑,一笑置之。
但现在……
幽灵素世缓缓抬起自己透明的手掌,凝视着。
“并非玩笑……?”
“莫非……这份异常的巨力,真的与“我”有关?”
“是从“另一个我”那里……跨越了时空或境界,渗透、继承而来的“力量”?”
这个惊悚却又莫名合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现实中的长崎素世,她所拥有的,就不仅仅是日益扭曲的执念和深沉的心机。
她还掌握着和自己不曾展露过的……超乎常理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在她被嫉妒与占有欲彻底吞噬的此刻,将会导向何方?
望着长崎素世消失在夜色中的、决绝而愤怒的背影。
幽灵素世又看了看舞台上被众人环绕,对此一无所知的雨宫白。
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悄然漫过她透明的灵体。
“故事……开始滑向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了。”
“执念,加上力量……”
““我”啊……你究竟会变成怎样的存在?又会用这份“力量”,去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