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仁宗被宪兵队带走的新闻,像一颗炸弹投入黄浦江,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上海滩大小报纸虽然不敢明目张胆报道,但各种小道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有的说他贪污巨款被发现了,有的说他得罪了日本高层,更有的神秘兮兮地透露他“通敌”,和重庆有勾结。坊间百姓暗中拍手称快,巴不得这个“傅阎王”再也回不来。伪政府内部则人心惶惶,兔死狐悲者有之,暗中庆幸、企图上位者更有之。
日本方面对外保持沉默,但内部调查显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陈晓通过特殊渠道了解到,傅仁宗被关在宪兵队看守所里,经历了多次严厉的审讯。虽然他拼命喊冤,矢口否认所有指控,但其账目上的不清不白和其小舅子确实去过香港的事实,让他难以自圆其说。更重要的是,在日本人眼里,一条狗是否忠诚,有时候并不取决于证据是否确凿,而取决于主人是否还愿意相信它。
傅仁宗平时的飞扬跋扈和贪婪无度,显然得罪了不少人,包括一些日本顾问。此刻落难,落井下石者众,雪中送炭者无。调查的方向被有意无意地引向了“通敌”这个最致命的罪名。
陈晓冷静地观察着局势的发展。他知道,仅靠目前的“证据”,或许能让傅仁宗失势下台,但未必能置其于死地。日本人可能会选择冷处理,长期关押或者罢黜了事。这不符合他锄奸的目的。
他需要再加一把火,让傅仁宗“永远闭嘴”。
直接买凶在宪兵队内部杀人风险极高,几乎不可能。但让一个在押人员“自然死亡”或者“畏罪自杀”,操作空间就大得多。
他再次联系了李爷。这次的要求更加直接和危险:买通看守傅仁宗的狱卒,让其在狱中“被自杀”。方式要看起来合理,比如用腰带、撕碎的床单上吊,或者“突发急病”身亡。
李爷那边沉默了一天,回报的价格高得惊人(五根小黄鱼),显然也知道此事风险极大。但陈晓没有犹豫,答应了。傅仁宗这种级别的汉奸,值这个价。
钱能通神,尤其是在腐败横行的日伪监狱系统。在巨大的金钱诱惑下,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宪兵队看守所传出:副市长傅仁宗,在单独关押的牢房内,用撕碎的衬衣结成绳索,悬窗自缢身亡!现场发现了一份简陋的“遗书”,上面写着“蒙受不白之冤,无以自明,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之类的鬼话。
消息传来,再次震动上海滩。
日本人对外宣称傅仁宗是“畏罪自杀”,并以此结案,既保全了一点颜面,也顺利清除了一个可能带来麻烦的棋子。他们甚至懒得多做调查——一个失势的汉奸死了就死了,谁会在意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伪政府官员们惊惧之余,更是噤若寒蝉,深刻体会到了做主子的狗也不容易,随时可能被抛弃甚至宰杀。
而普通市民们则在私下里奔走相告,额手称庆。“傅阎王死了!”这条消息比任何官方公告传得都快。虽然不敢公开庆祝,但无数饱受其害的家庭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甚至偷偷烧纸祭奠被其害死的亲人。茶馆酒肆里,人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快意。
“听说了吗?那个姓傅的,吊死了!”
“活该!报应!老天爷开眼了!”
“呸!便宜这狗汉奸了!就该千刀万剐!”
“嘘……小声点……不过,死得好啊!”
陈晓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中村“无意中”透露的这个“消息”。他脸上适当地表现出了一丝惊讶和惋惜(毕竟算是“同僚”),甚至还感叹了一句:“真是……何必呢。虽然有些问题,但罪不至死啊。”
中村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关上门,陈晓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第二个目标,清除。
方式更加隐蔽,代价更大,但效果也更好。
他没有感受到喜悦,只有一种执行完必要程序后的冷静,以及一种深深的疲惫。在这乱世之中,清除一两个败类,并不能改变大局,但至少能让这黑暗的世道,稍微喘一口气。
除掉了傅仁宗,日伪的搜刮可能会暂时收敛一点,也可能会有新的、更狡猾的汉奸顶上来。
而他自己,在这条黑暗的路上,也越走越远。
手上沾的血腥,似乎又浓重了一些。
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冰冷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