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渠斋的夜晚格外宁静,只有墙上那座老挂钟规律的\"滴答\"声,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晰。顾云深斜靠在床头,额头上敷着老周傍晚送来的凉毛巾。低烧让她的视线有些朦胧,但手中依然紧握着爷爷留下的《顾氏修复术》手札,指尖反复摩挲着\"母矿防护篇\"那几个熟悉的字迹。
白天从书架跌落的意外,不仅让她的胳膊旧伤复发,还引起了低烧。沈砚辞坚持要守在她身边,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你睡不安稳,我也睡不着。\"
\"别再看了,闭眼歇会儿吧。\"沈砚辞端着刚煮好的腊梅粥走进来,碗沿飘散着清雅的梅花香气。这粥是他按照爷爷手札里的古方精心熬制的,还特意加了川贝,据说有很好的退烧效果。他轻轻坐在床边,小心扶起顾云深,在她背后垫上柔软的枕头,\"粥熬得很稀,你先喝点垫垫肚子,药等会儿再吃。老周说这是苏州老中医的方子,比西药更温和。\"
顾云深顺从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粥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体的不适。她抬眼看向沈砚辞,注意到他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白天他刚处理完星桥股东的后续事宜,晚上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已经连续忙碌了近二十个小时,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累。
\"你去隔壁房间睡会儿吧,我真的没事。\"她轻声劝道,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那上面还沾着白天整理母矿时留下的金粉痕迹。
\"我陪着你。\"沈砚辞放下已经空了的碗,拿起旁边的樟木盒,里面装着珍贵的金箔母矿,\"刚好趁今晚,我们把母矿的防护工艺定下来。李警官说'圣殿之耳'的头目还在暗中盯着,我们必须尽快用'顾氏修复术'给母矿加上一层保护,否则我实在不放心。\"
他从帆布包里翻出爷爷留下的松烟墨和云母粉,按照手札里记载的\"淬墨防护法\"仔细调配:\"手札里提到'母矿需以松烟墨调云母粉,涂三层,待墨干后嵌进顾家特制的木匣,可防探测、防腐蚀',你看看我调的比例是否合适?\"
顾云深凑近一些,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端详瓷碗里的墨料。松烟墨的浓度恰到好处,云母粉也搅拌得极为均匀,与爷爷手札里画的示意图几乎一模一样。\"对的,\"她微笑着点头,\"比你第一次调配的时候好太多了,你现在简直快成了'顾氏修复术'的半个传人了。\"
沈砚辞的耳尖微微泛红,继续专注地搅拌墨料:\"那还不是你教得好。上次在造纸厂,你教我如何辨别古籍纤维;这次又教我调配防护墨,以后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起修复古籍、保护母矿。\"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那是白天从星桥带回来的,\"股东们已经签了'非遗基金长期支持协议',以后冷金笺的传承和母矿的保护都有了资金保障,你再也不用为钱的事发愁了。\"
顾云深接过协议,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张叔的名字还特意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全力支持顾沈两家护文脉\"。她回想起董事会上,股东们从最初的质疑到最终的支持,再想到爷爷手札里\"人心终向暖\"的句子,眼眶不禁微微发热:\"爷爷要是能看到这一切,肯定会非常高兴。\"
\"会的。\"沈砚辞拿起羊毛笔,蘸着调好的墨料,轻轻地涂抹在母矿表面,\"等我们把母矿保护好,就举办一场'冷金笺传承展',把爷爷的故事、沈伯父的守护都告诉世人,让更多人知道,这些传承背后,有多少人在默默付出。\"
台灯的柔和光线洒在两人身上,母矿在墨料的覆盖下,渐渐泛出淡淡的青光,仿佛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铠甲。顾云深靠在沈砚辞的肩上,听着他涂墨时羊毛笔轻扫的\"沙沙\"声,忽然觉得低烧带来的不适都渐渐消散了。有他在身边,有爷爷的手札,有这满室的腊梅香,再艰难的日子,也变得格外安稳。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影子。沈砚辞一边小心翼翼地涂抹着墨料,一边轻声说起小时候跟着父亲学习古籍鉴定的往事。那些泛黄的书页,那些古老的文字,仿佛在这一刻都活了过来,在夜色中轻轻诉说着过往。
\"父亲常说,每一本古籍都有自己的灵魂,\"沈砚辞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晚,\"它们承载的不仅是文字,更是一个时代的记忆。现在想来,他是在教我尊重历史,珍视传承。\"
顾云深静静地听着,偶尔轻声回应。她也说起爷爷教她修复古籍的往事,那些在问渠斋里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些在爷爷指导下一点一点修复的珍贵典籍。说到动情处,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沈砚辞便会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握住她的手。
凌晨三点,李警官发来消息:\"'圣殿之耳'头目在城郊旅馆出现,我们已经布控,天亮后行动,你们放心,母矿暂时安全。\"沈砚辞把消息念给顾云深听,又细心地帮她掖了掖被角:\"你看,一切都在变好,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黄山——老周说爷爷当年寻找母矿的地方,现在还能看到类似的矿脉,我们去看看,也算替爷爷故地重游。\"
顾云深轻轻点头,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沈砚辞继续给母矿涂第二层墨,动作轻柔得生怕吵醒她。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樟木盒上,母矿的青光与台灯的暖光交织,宛如暗室中最亮的星辰。他回想起第一次在问渠斋见到顾云深时,她正蹲在修复台前专注地修复爷爷的手札,眼里满是坚定;而现在,她靠在自己肩上安静地睡着,呼吸轻浅,让他忽然明白,\"彻夜不眠的陪伴\"从来不是一种责任,而是心甘情愿的守护,是想把所有的安稳,都留给身边的人。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沈砚辞不时探探顾云深的额温,确认她的烧正在慢慢退去。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偶尔,他会停下手中的工作,为她换一条凉毛巾,或是倒一杯温水。这些细微的照顾,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暖心。
天快亮时,母矿的三层防护墨终于全部涂完。沈砚辞小心翼翼地把母矿放进顾家特制的木匣,锁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离顾云深最近的地方。他看着顾云深熟睡的脸庞,额角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趴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她的温度,仿佛握着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木匣上。顾云深缓缓醒来,看到沈砚辞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底的红血丝比昨晚更加明显。她小心地抽出被握住的手,帮他盖了件薄外套,目光落在床头的木匣上——母矿的青光透过木匣的缝隙,泛着柔和的光芒,仿佛爷爷在无声地微笑。
她回想起这个彻夜不眠的夜晚:腊梅粥的暖意,防护墨的清香,沈砚辞的陪伴,还有李警官带来的好消息。忽然觉得,\"暗室微光\"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光芒,而是两个人的彼此守护,是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里,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是不管经历多少风雨,都能一起等到天亮的坚定。
沈砚辞渐渐醒来,看到顾云深醒了,立刻坐起来:\"感觉怎么样?还烧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角,温度已经恢复正常,终于露出了笑容,\"太好了,不烧了。母矿的防护也做好了,等李警官那边行动结束,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顾云深点点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腊梅的香气弥漫进房间,带着清晨的清新气息。她知道,这个彻夜不眠的陪伴,不仅是守护了母矿,守护了彼此的健康,更守护了那份跨越两代的初心——爷爷和沈父当年没能一起完成的事,他们会一起继续,用陪伴作盾,用传承作刃,让\"暗室微光\",永远照亮文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