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艺馆的“前辈匠心区”依旧弥漫着旧钟表散发出的樟香余韵,那香气缠绕在每一件老物件间,仿佛时光在这里凝固。沈砚辞蹲在传艺砚旁,细心地整理着父亲的樟木盒。木盒历经岁月,表面泛起顾润的光泽,指腹摩挲过盒盖的纹理,能感受到父亲常年抚摸留下的暖意。自从他成功修复了李奶奶那座古老的座钟,心中便时常回响起父亲临终前的低语:“木盒最底层,藏着'传艺的根'。”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开启了他对父亲遗愿的探寻。
当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盒底的暗格时,一道细微却清晰的咔嗒声响起,惊起了几缕浮尘在光线下舞动。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本蓝布封皮的手札,锁扣是一枚精巧的迷你双梅榫,与传艺砚底部的刻纹如出一辙。蓝布的颜色已有些褪色,却透着朴素的庄重。
顾云深凑过来,轻轻触摸着榫头,那纹理顺直如流水,正是沈父擅长的“直榫藏锋”技法。“这锁扣得用对应的榫卯钥匙才能打开,”她低声说道,“咱们之前合刻的那枚双芯牌样品,榫头弧度说不定能对上。”沈砚辞闻言,立刻取出那枚最早的双芯牌,将牌面的双梅榫对准锁扣,轻轻一旋,只听“啪”的一声,暗锁应声弹开。手札的扉页上,字迹带着岁月的顾润,赫然写着:“予砚辞、顾云深亲启,待双芯有成,传艺馆立,方许开启。”落款是沈父病逝前三个月的日期。
手札的纸页泛着淡淡的松烟香,前半卷是沈父与顾爷爷的合注,详细记录着护本纹的改良历程。某一页的空白处,画着双芯牌的雏形草图,旁边注有“砚辞性刚,宜攻技;顾云深性柔,宜守纹,二人并肩,可成大事”的字样。翻到中间,一张折叠的冷金笺掉了出来,展开后是一幅未完成的“传艺图谱”:横轴上列着非遗技艺的谱系,纵轴则是数字化技术的节点,交汇点处留着空白,只画了半圈护本纹,旁边写着“待补纹样与技术融合节点”。
“这是父亲的遗愿——做一套'虚实传艺图谱',”沈砚辞的指尖轻轻抚过图谱的网格线,“他想把所有老街的非遗技艺,都用'纹样+数字'的方式记录下来,每个技艺节点都嵌上双芯牌芯片,扫码就能观看技法视频、查阅传承谱系。”顾云深指着图谱角落的小字,那是顾爷爷的笔迹:“景明兄,此谱需以传艺砚为'谱眼',嵌三代纹样,方算圆满。”
这时,陈念举着放大镜跑过来,小手指着图谱的空白处:“这里要刻护本纹!还要加上刘爷爷的藏锋刻法!”他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纹样笔记本,上面画着护本纹与双梅榫的合纹草图,“沈爷爷的图谱缺了'传承人的手印',刘爷爷说'图谱不是死的,要刻进人的温度'。”正说着,竹制门帘轻轻响动,刘老和周院士提着刚拓好的纹样拓片走了进来。
“景明当年找我讨教藏锋刻法,就是为了这图谱,”刘老将拓片铺在竹制长桌上,与手札的图谱对齐,“他说'光有技术和纹样不够,得让后人知道每道纹是怎么刻出来的,每个零件是怎么磨的'。”周院士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沈父当年制作的迷你图谱模型,“这是他1995年做的样品,那时候还没有双芯牌技术,他就用铜片模拟,说'总有一天能让芯片藏进木纹里'。”
晨光透过窗户,爬过图谱的每一个角落,三人已分工协作起来。顾云深用腊梅墨补画图谱的纹样节点,将护本纹与老街的竹刻、刺绣、糕饼纹样巧妙地串联在一起。沈砚辞则用平板扫描拓片,将纹样转化为数字图层,再嵌入双芯牌的溯源编码。陈念蹲在一旁,专注地刻制图谱的木质边框,用刘老教的藏锋法刻上“三代传心”四个字。
“这里有张小纸条!”陈念在木盒的夹层里摸出一张泛黄的便签,是沈父写给顾云深的:“小故,当年见你替砚辞擦去刻刀上的墨渍,便知你是能与他并肩之人。图谱的谱眼,要你们俩的刻纹合在一起,再加上陈念的小手印,才算接住了咱们的心意。”顾云深的指尖捏着便签,微微发颤,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在问渠斋帮沈砚辞处理刻伤的手腕时,沈父递来的那杯腊梅蜜水。
当正午的阳光洒在传艺砚上时,图谱的谱眼终于完成。沈砚辞将两人合刻的护本纹芯片嵌进传艺砚的侧面凹槽,顾云深在芯片旁拓上陈念的小手印,再用腊梅墨封边。沈砚辞轻触芯片,传艺馆的大屏立刻亮起,图谱的纹样与数字节点在屏幕上流转,每个节点都标注着传承人的名字——从顾爷爷、沈父到他们二人,再到陈念和小徒弟们,像一条流动的时光河。
暮色降临时,“传艺图谱”被挂在“前辈匠心区”的主墙上。刘老和周院士站在图谱前,看着陈念给小徒弟们讲解节点里的故事。沈砚辞握住顾云深的手,指尖蹭过对方掌心的旧疤,手札里的字迹与大屏上的图谱交相辉映。
月光悄然爬上图谱,沈砚辞在便签背面补了一行字,贴在图谱的角落:“父愿已偿,双星并肩,薪火不息。”顾云深靠在他的肩上,看着陈念举着迷你刻刀,在图谱的木质边框上刻下自己的名字。远处的旧钟表敲响了九点,《茉莉花》的调子与传艺馆的风铃声交织在一起,像父亲的叮咛,在传承的时光里,永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