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玄离京的清晨,天色未明,府内已是一片肃然。亲卫们牵着战马,甲胄在稀薄的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寂静无声,唯有偶尔响起的马匹喷鼻声,打破黎明前的沉寂。
苏晚晚起身相送。她站在锦墨堂的阶前,看着那个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大氅的高大身影。他并未多言,只在她为他整理大氅系带时,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沉静而有力,仿佛在说“等我回来”。
“王爷保重。”她低声说道,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最朴素的四个字。
萧景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动作流畅矫健。他勒住马缰,最后回望了一眼站在阶上的苏晚晚,晨曦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身影,然后不再犹豫,轻夹马腹,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策马而去,蹄声如雷,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苏晚晚站在原地,直到那马蹄声彻底听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心头仿佛空了一块,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王府似乎因他的离去,瞬间变得格外空旷和安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离愁,转身回府。萧景玄不在,她更不能松懈。无论是“云容”的事务,还是这王府内宅,都需要她稳住局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萧景玄离京的第三日,一封措辞客气、却透着隐隐锋芒的请柬,被送到了宸王府,指名道姓,邀请“才华横溢的宸王妃”苏晚晚,莅临晋王府的赏花宴。
送请柬的是晋王府的一位管事,态度看似恭敬,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
苏晚晚拿着那张洒金薰香的精致请柬,指尖微微发凉。翠儿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姐,晋王他……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爷又不在京中,您可不能去啊!”
苏晚晚如何不知?晋王与萧景玄势同水火,此前在江南便多有龃龉,如今萧景玄刚离京,这请柬就送上门来,其用意,不言自明。要么是想趁机拉拢或羞辱她,要么就是想从她这里探听些什么,或者,更恶毒地,制造些于宸王府不利的流言蜚语。
【避而不见,便是示弱。】苏晚晚眸色沉静。她想起萧景玄离京前那句“京城若有风雨,自有本王替你挡着”,心中一定。他既然将后方交托于她,她便不能遇事便缩。
她需要亲自去看看,这位晋王,到底想玩什么把戏。而且,这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向外界展示宸王府即使男主不在,女主依旧能撑起门面的机会。
“去,为何不去?”苏晚晚将请柬轻轻放在桌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晋王殿下盛情相邀,本王妃若是不去,岂非失礼?”
翠儿急道:“小姐!那晋王府分明是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苏晚晚语气坚定,“躲,是躲不过的。唯有直面,方知深浅。”她顿了顿,吩咐道,“去回了来人,就说本王妃届时定当准时赴约。”
翠儿见劝不动,只得忧心忡忡地下去传话。
傍晚,苏晚晚正在书房核对账目,萧景玄安排在府中的暗卫首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外,递上了一封来自北境的密信。这是萧景玄离京前与她约定的联络方式,通过特殊的信鸽渠道,比官方驿报要快上许多。
苏晚晚连忙接过,展开信纸。上面是萧景玄铁画银钩的字迹,内容简洁,只报了平安,已抵达北境大营,一切安好,让她勿念。信的末尾,笔锋似乎顿了顿,才添上一句:“京中诸事,自行斟酌,遇难决之事,可问福伯,或传信于吾。”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却将信任与维护之意表露无遗。
苏晚晚指尖抚过那最后一行字,心中暖流涌动。她提笔回信,亦只简单说了府中和“云容”近况,一切安好,让他安心。在信的末尾,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提笔,以平淡的口吻写道:“晋王府送来赏花宴请柬,妾身已应下,后日赴约。”
她相信他的情报网络定然早已知晓此事,主动提及,是不想他从别处听闻而多想,也是表明自己坦荡的态度。
信送出后,苏晚晚便开始为赏花宴做准备。她挑选了一套符合王妃品级、颜色却不至于过于鲜艳招摇的宫装,料子是沉稳的湖蓝色,绣着疏落的银线缠枝莲,既显身份,又不失清雅。首饰也选了配套的蓝宝石头面,华贵而不张扬。
她在镜前打量着自己,镜中的女子眉目沉静,眼神清澈,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坚韧。
【晋王……】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你想试探,我便让你试探。你想看宸王府的笑话,我便让你看看,宸王府的女主人,是否如你所想的那般怯懦可欺。】
她知道,这场赏花宴,绝不会只是赏花那么简单。它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晋王对宸王府的一次正面挑衅,也是她苏晚晚,第一次真正独自站在京城权贵圈的中心,代表宸王府,去迎接这场风雨。
她轻轻抚了抚衣袖,眼神愈发坚定。
既然躲不过,那便,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