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暖阁内。
金丝炭在雕花铜兽炉里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龙涎香气,与窗外渐起的肃杀秋风恍若两个世界。
晋王萧景宏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紫檀木榻上,身着一袭暗紫色绣金蟒纹常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凤眸微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透着几分慵懒与漫不经心。他手中把玩着一对品相极佳的翡翠核桃,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下首,恭敬地站着几位心腹幕僚和管事,正在汇报近日京中动向。
“……王爷,市井间近日有些不安分的流言,暗指‘云容’之事乃我等构陷,还……还提及王爷您……”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带着愤慨。
萧景宏眼皮都未抬一下,慢悠悠地打断:“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垂死挣扎罢了。由着他们去说,翻不起什么风浪。”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宸王府如今自身难保,除了在嘴上讨些便宜,还能做什么?”
【萧景玄啊萧景玄,你也有今日?被困在府中,只能靠女人耍些嘴皮子功夫?】他心底冷笑,一股志得意满的情绪油然而生。削其权,禁其足,断其臂膀,如今更是连名声也要扫地,看他还能拿什么跟自己争!
“可是王爷,”另一位负责商事的心腹管事面露忧色,“咱们名下的几家铺子,近来也遇到些小麻烦。‘晋丰号’的散股似乎有人在暗中吸纳,虽然量不大,但颇为蹊跷。‘裕泰粮行’那边,城南城西冒出几家新米铺,价格压得低,抢了些散客。还有……前几日供给李尚书家和醉仙楼的米,不知怎的出了点岔子,虽已摆平,但终究惹了些闲话……”
萧景宏闻言,终于停下了盘玩翡翠核桃的动作,微微坐直了身子。他凤眸眯起,闪过一丝锐光,但随即又化为更深的轻蔑。
“哦?”他尾音上扬,带着玩味,“看来本王的这位好皇弟,还有几分折腾的力气?还是说……是他府里那位新晋的‘贤内助’出的主意?”
他脑海中浮现出苏晚晚那张看似温顺、实则暗藏机锋的脸。一个庶女,仗着几分小聪明经营起些产业,就真以为能登堂入室了?可笑!
“收购散股?压价竞争?甚至……学本王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萧景宏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幼稚的笑话,“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将翡翠核桃随手扔在榻上的小几上,发出“咔哒”两声脆响。
“不必理会。”他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绝对的掌控感,“散股让他们收,能收多少?无非是浪费些银钱。几家新米铺?不过是疥癣之疾,影响不了大局。至于那点‘意外’……”他冷哼一声,“查清楚是谁做的,处理干净便是。若是宸王府的人……找个机会,连根拔起。”
在他眼中,苏晚晚的这些反击,如同孩童挥舞木剑,看似有模有样,实则毫无威胁。在绝对的实力和权势面前,这点小打小闹,根本伤不到他的根本。
“王爷英明。”几位心腹连忙躬身附和。他们也觉得宸王府如今的挣扎,不过是困兽之斗,掀不起太大风浪。
“倒是那个裱糊店的老家伙,”萧景宏忽然想起一事,语气微沉,“尾巴处理干净了吗?”
“王爷放心,”一个面容阴鸷的侍卫头领上前一步,低声道,“属下已安排妥当,他家中老母已被‘请’到庄子上‘静养’,他不敢乱说话。而且,所有经手之物均已销毁,绝无后患。”
“嗯。”萧景宏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慵懒地靠回榻上,“做得干净些。本王这位皇弟,最是擅长顺藤摸瓜,虽然如今被拔了牙,但还是小心为上。”
他闭上眼,享受着暖阁内的融融暖意和熏香,只觉得大局已定,心情无比舒畅。
【萧景玄,苏晚晚……你们就好好在宸王府那个华丽的牢笼里待着吧。看本王如何一步步,将你们彻底踩在脚下!】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披龙袍,站在金銮殿上的那一天。
然而,这位志得意满的晋王殿下并未察觉到,那几股他视为“疥癣之疾”的经济暗流,正在悄无声息地汇聚;那些他嗤之以鼻的“流言”,正在一点点侵蚀着某些中间派官员的心理防线;而那个被他轻视的“庶女”,手中正握着一条看似纤细、却可能直通他心脏的……致命丝线。
轻敌,往往是失败的开端。
晋王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幻觉中,却不知,阴影中的猎手,已经张开了罗网,正等待着他露出破绽的瞬间。
宸王府内的“黑莲花”,正在用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生长,静候雷霆一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