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塔所化的流光,艰难地穿梭在正在不断崩塌湮灭的盘古圣地之中。身后,是空间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的恐怖景象,巨大的裂缝吞噬着一切残骸,混沌乱流从裂缝中涌入,将所触及的一切都化为最原始的粒子。
马小玲强行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仙力,支撑着四象塔的护体光晕,庇护着众人冲向金字塔建筑的最深处。那扇巨大的金属门后的星空已然破碎,显露出一条不断震颤、似乎随时都会断裂的宽阔甬道。甬道两壁不再是岩石,而是由某种凝固的能量晶体构成,上面依旧铭刻着无数古老的壁画和符文,此刻却在剧烈震动中明灭不定,仿佛在诉说着最后的悲鸣。
“快!这条通道也撑不了多久了!”求叔焦急地大喊,他能感觉到构成通道的能量正在飞速溃散。
众人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数道残影,沿着甬道向深处飞掠。
越往深处,那股呼唤马小玲的、纯净而浩瀚的生机之力就越发清晰。同时,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原始、却也带着无尽悲伤与死寂的气息弥漫开来,与那生机之力诡异交融。
终于,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冲出了甬道,闯入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广阔空间。
这里仿佛是金字塔的内部,却又自成天地。穹顶之高,难以望见尽头,只有一片模拟出的、正在不断崩溃塌陷的星空图景,许多“星辰”已经黯淡坠落。而他们的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波澜不起的暗银色“水潭”,水中倒映着破碎的穹顶,更显诡异。
空间的中央,并非什么宏伟的王座或祭坛,而是一棵巨大无比、却已然彻底枯萎死亡的巨树!
这巨树的材质非金非木,树干粗壮得如同山岳,却布满了干裂的痕迹和死气,无数同样枯萎的枝桠伸向穹顶,如同绝望的手臂。巨树的根系则深深扎入下方的暗银色“水潭”之中,但似乎早已无法从中汲取任何养分。
而在那巨树最主要的一根枯枝分叉处,静静地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颗约莫拳头大小、呈不规则多面体的晶体。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柔和、仿佛蕴含着天地间一切生机造化之力的五彩光芒(青、黄、赤、黑、白)。正是它,散发着一波波纯粹而强大的生机之力,与周围无边的死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颗五彩晶体本身,也并非完美无瑕。在其核心深处,有一道极其细微、却仿佛贯穿了整体的黑色裂痕!那裂痕散发着一种终结、湮灭、万法不存的恐怖气息,正是这丝气息,污染了晶体,也似乎断绝了它与外界的良性循环,使得它的生机只能内敛,无法真正滋养外界。
“那是……女娲石心?!”白素素惊呼出声,她体内的骊山道统和蛇妖本源对这股力量最为敏感,既感到亲近,又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敬畏与悲伤。
“不完全是。”马小玲在四象塔的庇护下,缓缓靠近,她的目光却越过了石心,看向了那棵枯萎的巨树和下方的暗银色水潭,“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恍然与沉重。
“这棵树,恐怕就是盘古族的核心象征,或者说,是他们所谓‘天命’的具象化!它曾经支撑着这个世界古老的规则运转,但它早已枯萎,意味着规则早已僵化死亡!”
她指向下方的暗银色“水潭”:“这也不是水,而是……凝固的、死寂的法则之海!是这个世界天道规则的残骸沉淀于此!”
最后,她目光凝重地看向那颗被黑色裂痕侵蚀的五彩石心:“而这颗石心,它并非女娲娘娘留下的全部,或许只是一部分核心精华,或者是一枚‘种子’。它被盘古族安置在这里,试图用它蕴含的造化生机来重新激活这棵枯树,滋养这片死海,修补他们守护的、却早已残缺不堪的‘旧天命’。”
“但他们失败了?”况天佑问道,看着那石心上的裂痕。
“不仅失败了,而且遭到了可怕的反噬。”马小玲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向那石心周围的虚空,四象塔的光芒与石心的五彩光华接触,立刻激起无数细微的法则涟漪。
借助四象塔和此刻以身合道的特殊状态,马小玲的“视野”再次拔高,穿透了表象,看到了本质。
她看到,那棵枯树的根系,早已不是汲取,而是在反向污染石心!那些僵死的规则,如同最贪婪的吸血鬼,不断抽取着石心的生机之力,却无法将其转化为活水,反而因为自身的死寂腐朽,将一种“末法”的衰败气息反向注入了石心之中,最终形成了那道代表着“终结”与“湮灭”的黑色裂痕!
她也看到,这片空间的死寂,正是因为所有残存的法则之力都被强行束缚在这里,试图“复活”枯树,导致外界天地失去了法则调控和灵气循环的根本,才会日益凋零,步入末法!
而盘古族所谓的守护和制造僵尸,或许最初的本意是利用僵尸这种超脱生死的异类作为“锚点”,勉强维持枯树不死、死海不干,等待石心发生奇迹,又或者他们早已在漫长的等待中迷失了初衷,变得偏执而疯狂,认为唯有僵化的“永恒”才是正道。
“原来如此……一切的根源,就在这里。”马小玲收回手指,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无比锐利,“天道残缺,并非简单的损伤,而是核心的‘规则之树’早已死亡,剩余的法则之力被错误地束缚和消耗于此,并且还在不断被僵死的规则污染。而唯一能带来生机的石心,也被污染侵蚀,自身难保。”
“轮回断绝,是因为生死法则被枯树吸摄禁锢于此,阴阳失衡。”
“灵气枯竭,是因为能量循环的法则同样被困死在此,无法滋养天地。”
“法则紊乱,是因为失去了核心主干(枯树)的梳理协调,残余法则各自为政,甚至彼此冲突。”
她一字一句,将洞察到的真相剖析给众人听。每一个结论,都让众人的心沉下去一分。情况的严重性和复杂性,远超想象。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青看着周围不断崩塌的空间,焦急地问道,“这里马上就要彻底毁灭了!”
马小玲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颗被裂痕侵蚀的五彩石心上。
“首先要带走它。”她沉声道,“石心是修复一切的关键,绝不能让它在空间湮灭中受损或失落。”
她再次催动四象塔,塔底产生一股柔和的吸力,罩向那五彩石心。这一次,石心没有抗拒,它似乎也“感知”到了马小玲身上那同源而更高阶的斗姆气息以及新天道的气息,温顺地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四象塔内,被妥善安置在塔内空间最核心的区域温养。
就在石心被收走的刹那!
咔嚓——!
那棵巨大的枯树,仿佛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从树冠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崩解化为飞灰!下方的暗银色法则死海也如同失去了凝聚力,开始剧烈蒸发、消散!
整个空间的崩塌瞬间加速了十倍!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巨蟒,从四面八方噬咬而来!
“走!”马小玲厉喝一声,操控四象塔护住众人,化作一道极速流光,沿着来路疯狂逃窜!
身后,是世界的终末,是旧规则的彻底埋葬。
他们险之又险地在通道彻底湮灭前冲了出来,重新回到那片广袤的废墟之上,但此刻的盘古圣地,已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天空大地都在归于虚无。
四象塔撕裂虚空,强行打开一条返回主世界的通道,载着众人一头钻了进去。
就在通道关闭的最后一刹那,众人回望,只看到那片承载了万古秘密与悲剧的圣地,最终彻底坍缩成了一个极致的黑点,然后猛然爆发开来,化作一片纯粹的混沌,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盘古圣地,不复存在。
……
香港,灵灵堂内。
空间一阵波动,四象塔载着众人略显狼狈地冲了出来。
除了马小玲,所有人都几乎脱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以及一丝使命达成的虚脱感。况天佑和况复生身上伤痕累累,白素素和小青仙力耗尽,求叔脸色蜡黄,地藏王金身黯淡,妙善上师更是萎靡不振。
马小玲的情况最糟,她先是施展“斩因果”禁术,又强行洞察天道本源,最后更是耗尽全力带领众人逃离,此刻已是油尽灯枯,刚一落地便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小玲!”
“师父!”
众人惊呼,连忙上前搀扶。
马小玲摆摆手,盘膝坐下,取出几颗丹药服下,勉强稳住伤势。她的目光却异常明亮。
“我们成功了……盘古族,已成为历史。”她缓缓道,声音虽弱,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但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她闭上双眼,心神再次与四象塔内的五彩石心,以及与外界那刚刚失去盘古族这个“毒瘤”、却依旧千疮百孔的天道法则相连。
刚才在圣地深处的洞察,如同清晰的图纸印刻在她脑海。
“天道之伤,在于三才断绝,核心枯朽。”
“修复之道,亦需三才并举,重构根基。”
她睁开眼,看向地藏王,看向况天佑、白素素等人,看向虚空,仿佛在对着整个天地宣告她的修复计划:
“天道,需由我亲自以身合道,梳理那残余的、混乱的法则之力,以五彩石心之生机为引,重塑规则主干,建立新的秩序框架!此为我之责。”
“地道,轮回核心已随旧天道一同残缺沉寂,需地藏王发大宏愿,以无上佛法渗透幽冥,重塑六道轮回之序,稳定阴阳界限,接引亡魂,此乃地藏之责!”
“人道,人间秩序崩坏,信念散逸,需引导众生,凝聚散乱的人道气运,以正向愿力滋养新生的天地法则。天佑、复生、素素、小青、求叔,还有妙善上师,此乃尔等之责!”
“三者需相辅相成,同时进行!唯有三才重立,天地人三道共鸣,此界方能真正焕发生机,彻底摆脱末法之劫!”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蕴含着一种坚定的信念和宏大的意志,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前路依旧艰难,蓝图已然绘就。
盘古族灭,绝非结束,而是一个崭新的、更加艰巨的开始——重塑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