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尘一步踏入“寂灭归无”门户,周遭景象瞬间变幻,仿佛从创世的源头一步跨入了宇宙的终末。
与“混元初辟”空间那混沌汹涌、大道初生的蓬勃气象截然相反,此地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死寂与虚无。空间本身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黑色,光线在这里似乎都被吞噬、扭曲,难以传递远方。时空结构极不稳定,处处可见断裂的痕迹和扭曲的漩涡,偶尔有庞大星辰的残骸幻象一闪而过,那是世界寂灭、文明葬送的最终景象,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凋零之意。
虚空中弥漫着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归墟之气”。这股气息蕴含着万物终结、法则腐朽的终极道韵,不断地侵蚀着一切存在的根基。寻常金仙在此,若无特殊护身至宝或强大道法,仙体与神魂恐怕撑不过一时三刻便会被侵蚀殆尽,化作这寂灭空间的一部分。即便是太乙金仙,也需时刻运转道力,小心翼翼抵御这股侵蚀之力,不敢有丝毫松懈。
然而,夏尘立于这片终结之地,周身自然而然地弥漫出混沌气息。他的混沌大道,包罗万象,本就蕴含生灭之理,既能衍化万物生机,亦可容纳诸天寂灭。那足以让太乙金仙色变的归墟之气涌来,触及他体表的混沌气流,竟如百川归海般被其包容、分解,最终化为滋养混沌本源的养料。
“混元初辟是始,此地是终。始与终,皆是大道循环的一环。”夏尘眸光深邃,体内因融合【混沌祖炁】而愈发精纯的混沌之力自行运转,对抗归墟侵蚀的同时,更主动汲取着这片空间独有的“终结”意境。他新近领悟的“开辟”真意在此刻自发显现,与周遭的“寂灭”道韵形成一种微妙的对抗与平衡。这种平衡非但没有削弱他,反而像是一场极致的淬炼,将他刚刚提升的力量打磨得更加圆融坚韧,体内的【真实完整的诸天多元宇宙】也在这种生与灭的张力中,结构愈发稳固。
他漫步于这片寂灭国度,脚下是虚无,头顶是幻灭的星辰残影。神识铺开,仔细感悟着此地道则的每一分变化。那无处不在的腐朽、衰败道韵,对他而言,是理解“终结”法则的无上教材。他并未急于寻找核心之物,而是放任自身沉浸在这种万物终焉的氛围中,以混沌包容寂灭,以寂灭印证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夏尘抵达了这片“寂灭归无”空间的核心区域。这里的归墟之气浓郁到了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流质,时空断裂的痕迹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虚空。而在核心处,一团不断生灭、明灭不定的幽暗光团静静悬浮。
这光团不过拳头大小,内部却仿佛蕴含着无数宇宙由盛转衰、最终走向彻底虚无的完整过程。它散发着最纯粹、最本源的寂灭意境——【寂灭道种】。
夏尘能清晰地感知到,此物的层次与之前在“混元初辟”空间获得的【混沌祖炁】不相上下,只是性质截然相反。一个代表开端,一个象征终结。
收取此物,远比收取【混沌祖炁】要凶险。强行摄取,很可能引动其内核的终极寂灭之力爆发,反噬自身。但夏尘心念电转,立刻有了决断。他并未强行压制,而是引导体内那缕蕴含“开辟”生机的【混沌祖炁】气息微微透出,同时以自身混沌大道为桥梁,在体外构建了一个微型的、平衡着“生”与“灭”的力场。
那团【寂灭道种】感应到同层次且性质相反的【混沌祖炁】气息,生灭的频率骤然加快,仿佛被吸引了。它本能地想要吞噬那缕生机,却又被更为宏大的混沌气息所包容、安抚。
夏尘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平衡,神识如丝,小心翼翼地缠绕而上,并非强行拘禁,而是以一种“邀请”的姿态,引导着这枚【寂灭道种】融入自身的混沌大道之中。
过程无声无息,却凶险异常。当【寂灭道种】彻底融入体内的刹那,夏尘整个身体都微微一震。他体内的【真实完整的诸天多元宇宙】骤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因【混沌祖炁】而加速演化、生机勃发的宇宙,此刻猛地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终结”规则。新生的星辰旁,开始有衰老的恒星步入晚年,爆发成超新星,最终坍缩;蓬勃的生命星球上,也开始出现了物种的衰亡与更替;空间的边缘,甚至开始模拟出归墟之孔,吞噬着废弃的物质与能量……
“生长”与“衰亡”,“创造”与“终结”,这两股看似对立的力量,在混沌本源的统御下,竟然形成了一种动态的、玄妙的平衡与循环。宇宙的法则结构因此变得更加复杂、完善,也更加贴近真实的大道运转,其稳固程度提升了何止数倍!
一股精纯而冰冷、带着寂灭与终结特性的反馈能量涌入夏尘的四肢百骸,却被他的混沌仙力瞬间同化吸收。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坚韧,仿佛经历了毁灭而新生,带着一种万劫不磨的特性。对于“终结”、“归墟”意境的领悟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与此同时,他心念微动,一缕【混沌归墟剑气】自指尖跃出。这道剑气原本就更偏向“归墟”的毁灭,此刻融入了【寂灭道种】的本源意境,其“归墟”一面威力暴增,剑气边缘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永久性的损毁状态。更奇妙的是,那缕来自【混沌祖炁】的“开辟”真意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使得这道剑气在极致的毁灭之中,竟隐含着一丝“破而后立”的微妙契机,威力倍增,更加不可捉摸,不可阻挡。
在收取【寂灭道种】的过程中,夏尘神识扫过,还在其原本悬浮的下方,收集到了几件伴生的寂灭奇物:三块蕴含着极致死寂寒意的【归墟寒铁】,以及一滴仿佛凝聚了某个世界所有悲伤与终结之意的【终结之泪】。这些都是炼制特定类型仙器或参悟寂灭大道的珍贵材料,被他随手收起。
就在【寂灭道种】被夏尘成功融合的瞬间,整个“寂灭归无”空间剧烈地震荡起来,失去了核心支撑,空间结构开始加速崩坏,浓郁的归墟之气变得狂暴,隐隐有向门户出口处冲击、泄溢的趋势。
夏尘面色不变,对此早有预料。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流转着混沌气息与寂灭道韵的微光,无视空间断裂的阻碍,径直朝着出口方向而去。
……
万法道台之外,仙庭临时设立的戒备森严的议事殿内。
文渊特使与执法殿的厉锋尊者垂首而立,面色凝重地向着前方一道笼罩在朦胧仙光中、气息如渊似岳的身影汇报着。这道身影,乃是仙帝座下一位负责监察盛会安全的仙王分身。
“禀告明璃仙王,‘混元初辟’门户出口处的【周天鉴影仙阵】子阵……未能获取夏尘天尊任何有效信息。”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阵法启动瞬间,便被其周身自然弥漫的混沌气机完全干扰隔绝,阵法反馈一片混沌,如同观测深渊。”
厉锋尊者补充道:“不仅如此,他离开时,目光扫过我等藏身之处,其中蕴含的洞察与……嘲讽之意,清晰可辨。此子灵觉之敏锐,远超预估。随后他便径直进入了‘寂灭归无’门户。”
明璃仙王周身仙光微微波动,看不清具体神色,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文渊和厉锋这两位太乙金仙都感到呼吸一窒。
“三位太乙失踪,”明璃仙王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玄玑老祖陨落于天枢仙城外,北海玄冥老祖法身被斩于北冥,血煞尊者于‘血狱修罗道’内失联。三者皆与这夏尘有间接或直接关联。尔等以为,此事与他无关的几率,还有多少?”
文渊与厉锋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文渊硬着头皮道:“仙王明鉴,虽关联极大,但我等……没有实证。此子实力深不可测,手段莫测,且身负‘诛魔护法天尊’之位,若贸然发难,恐引发不可预测之后果,甚至扰乱万道盛会。”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位在场的仙庭核心高层神念飞速交流。
半晌,明璃仙王缓缓开口,做出了决断:“既无实证,便不宜撕破脸皮。此子……已非寻常太乙可比,其跟脚、实力,皆属‘不可控超规格存在’。传仙帝谕令:”
“一,将夏尘之危险等级提升至最高,列为‘甲上’监视目标。增派‘隐龙卫’精锐,动用‘观天镜’分影,对其进行二十四时辰不间断、最高规格之暗中监视,务必探清其动向,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二,维持其‘诛魔护法天尊’之位及表面合作,一切待遇照旧。在找到确凿证据或拥有绝对制衡之力前,不得与之发生正面冲突。”
“三,另辟蹊径,加强对已与夏尘结仇势力之监控,如金乌族、紫霄天宗、幽冥血海等,或可从其动向中寻得蛛丝马迹。同时,分析其行为模式,尝试推断其下一步目标。”
“四,严密监控盛会内所有太乙修士,尤其是可能与此子产生交集或落单者。若再有太乙失踪……无论如何,需立即采取更强硬措施。”
决议已下,殿内众仙官心中都清楚,这是仙庭在缺乏证据和有效制衡手段下的无奈妥协。维持盛会稳定是目前的第一要务,但夏尘的存在,已然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入了仙庭高层的心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忌惮。
就在决议刚刚传达下去不久,一道紧急传讯送入殿内。
一名仙将禀报:“禀仙王、两位尊者!夏尘天尊已从‘寂灭归无’门户离开!我等布下的新型‘无影追踪仙篆’……再次被未知力量干扰,未能生效!”
消息传来,明璃仙王周身的仙光微微一顿。文渊和厉锋则是心中一沉,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对方显然早已洞悉他们的监控,并且有绝对的能力让其形同虚设。
“按既定方针行事。”明璃仙王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其中蕴含的凝重,每个人都感受得到,“盛会期间,维持稳定。此子……暂且由他。”
……
夏尘化作流光,无视了那些隐藏在虚空深处、试图再次锁定他的隐晦探查波动,从容不迫地离开了万法道台核心区。
连续探索“混元初辟”与“寂灭归无”两处特殊门户,收获之巨大远超预期。不仅获得了【混沌祖炁】与【寂灭道种】这两样本源瑰宝,使得体内宇宙发生质的飞跃,自身对混沌大道的领悟和实力也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他心念通达,此次万道盛会之行,目的已基本达到,需要时间沉淀消化。于是,他不再停留,径直返回了仙庭为他安排的专属居所——一座悬浮于万道仙城上空的奢华仙宫。
开启仙宫所有禁制,夏尘盘膝坐于静室之内。神识沉入体内,那方【真实完整的诸天多元宇宙】正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清浊之气在“开辟”之力下加速分离,形成新的星域,又在“终结”规则的影响下,有古老的星辰走向寂灭,归墟之孔吞吐着废弃的能量,维持着宇宙的整体平衡。生与灭,创造与终结,构成了一个更加真实、更加完善的大循环。他的气息在这循环中,变得愈发深邃、古朴,仿佛与某种永恒的大道韵律融为一体。
他闭上双眼,开始全力闭关,沉淀此番惊天收获。外界的一切纷扰,仙庭的忌惮,仇敌的怨恨,此刻皆被隔绝在外。唯有体内那方趋于平衡、不断演化的诸天宇宙,在无声地诉说着超越极限的力量与未来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