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南疆青风城。
正在客栈房间内打坐的沈若,猛地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心悸,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在暗处窥视,又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闷痛与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她骤然睁开双眼,冷汗从额角滑落。防御阵盘完好无损,周围没有任何异常灵力波动。
“怎么回事?”她捂住心口,那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却留下难以言喻的不安和恐慌。
是修炼出了岔子?不对,灵力运转正常。
那是……冥冥中的预警?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林汝州。是他吗?他又在用什么恶毒的方法追踪她?还是……孩子出事了?
一想到孩子,那种心悸感仿佛又卷土重来,带着尖锐的刺痛。母子连心,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
“孩子……”她低声喃喃,眼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力感。她甚至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林汝州那个冷血的男人会不会因为她的逃离而迁怒孩子?
巨大的担忧和思念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天元城,去确认孩子的安危。
沈若收起运行的功法,倚靠在床上,产后的身体到现在还很疲累,她不知道林汝州为什么像疯子一样,一定要不惜代价对她赶尽杀绝,巨额悬赏,大量影卫在各地搜寻,这些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从在长安坊市和他见的第一面开始想起,他见色起意,不甘心她在他手上逃脱,后来带着身孕逃跑,他紧追不舍,沈若能理解他是不想骨肉流落在外,那现在为什么还不肯罢休?生产的时候他说要废掉修为,把她囚禁在内院,可以看出他没有杀心……
难道……
沈若想起了他之前种种违背常理的行为,他…对自己动情了? 这个想法让她吓得坐了起来。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得沈若瞬间清醒,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却又带着一种荒谬绝伦的、让她头皮发麻的可能性。
动情?
林汝州对她?
那个视她如蝼蚁、如玩物、如必须掌控在手心的所有物的林家少主?那个冷酷霸道、手段狠戾、为了抓她不惜动用家族力量的林汝州?
这怎么可能?!
沈若下意识地想要否定这个荒唐的猜测。这太可笑了,也太……可怕了。
她用力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去。可一旦种子落下,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初见时他眼中的惊艳与势在必得,或许不止是见色起意?
一次次追捕,一次次将她抓回,除了孩子,是否也掺杂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愿放手的不甘?
囚禁她时,提供的衣食用度从未短缺,甚至堪称精细,远超对待一个普通囚犯的标准。
生产那夜,他神识死死锁定,与其说是防备,不如说是一种……焦灼的守护?甚至在她最后动用传送符时,他那惊怒交加、仿佛被背叛般的吼声……
还有最关键的是——他没有杀她。甚至在那种盛怒之下,他给出的最终判决是“废去修为,囚于后院,了此残生”。
这对于一个屡次挑衅他权威、让他耗费如此多心力的“逃妾”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仁慈”。除非……他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想过要她死。
废掉修为,斩断羽翼,囚禁在身边……这是否是一种扭曲的、他所能理解的“拥有”?
沈凡猛地捂住嘴,一股冰冷的战栗从脚底直冲头顶。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他那不合常理的执着,那不惜代价的追捕,并不仅仅是为了孩子或者尊严,更是源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扭曲而偏执的占有欲!
这不是爱。至少不是正常的爱。这更像是一种对心爱之物的疯狂执念,得不到就毁灭,但毁灭的方式却是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将其禁锢在身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接下来她该怎么?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浇熄了沈若因突破而升起的些微热度,却也让一种奇异的、破釜沉舟般的冷静浮现出来。
她资质普通,能走到今天,靠的是铜片空间和复制背包带来的资源,以及一股不肯认命的韧劲。但修仙之路,越往后越艰难,资源、机缘、天赋缺一不可。她比谁都清楚,若无意外,筑基或许就是她的终点。
而一个筑基修士,如何去对抗背景深厚、自身已是金丹、且能调动林家庞大资源的林汝州?
无休止的逃亡,她真的累了。身体的疲惫尚可用丹药缓解,但对孩子刻骨的思念,那种日夜啃噬心灵的牵挂,才是最难熬的。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她,她的骨肉还在那个男人手里。
以前,她只觉得前路是被追捕的绝路,要么逃,要么死。
可现在,如果林汝州那令人作呕的偏执里,真的掺杂了那么一丝扭曲的“情愫”……
沈若缓缓坐直身体,眼中的恐惧和厌恶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就像陷入绝境的猎物,忽然发现捕猎者身上一个意想不到的弱点。
情爱之中,谁先动情,谁就输了。
这句话此刻如同闪电般划亮了她混沌的思绪。
她未必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硬碰硬,是下下策,几乎是必死之局。但若……利用这份扭曲的“情”呢?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屈辱感和道德感瞬间涌上。利用仇人的“感情”?这比她想象的任何一种反抗都要更令人不适。
可是……为了孩子。为了能真正地、有尊严地活下去,而不是永远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牺牲一点骄傲和舒适区,换取一个可能破局的机会,值得吗?
沈若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脑海中闪过林汝州冰冷的脸,闪过孩子可能正在哭泣的模样,闪过自己一次次狼狈逃亡的场景……
良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值得。
但这利用,绝非是摇尾乞怜,更不是真的投入他的怀抱。那只会让她万劫不复。
她要做的,是精心编织一张网,一张以自身为饵,以那份扭曲的“情”为突破口,反过来牵制、甚至掌控局面的网。
这需要极高的智慧和冷静,需要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走一条更精细的钢丝。一步踏错,就可能真的坠入深渊,被彻底吞噬。
她需要力量,更需要筹码。
练气七层的修为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快地提升,需要更多的底牌,需要深入了解林汝州、了解林家,找到他们的弱点,找到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凭仗。
沈若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一种全新的、带着锐利锋芒的计划在她心中慢慢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逃亡之路,从这一刻起,或许该换一种走法了。
从被动地逃,变成主动地周旋。
她依然要变得强大,但强大的目的不再仅仅是逃跑和反抗,更是为了拥有与之博弈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