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山谷中徐缓地如溪水般流淌。
她在山谷的角落建了几间木屋,摆设得简单而古朴。
沈若很快便适应了这般生活,清晨日出时冥想紫气,以上品灵石提纯灵力引经脉周行,气海内的灵溪以肉眼绝难察觉的速度日复一日地以液态形式膨胀着、加深着。
上午照顾药圃、温习丹书、尝试配药;下午领着宸儿在山谷安全范围内活动,辨认草木、采集资质较低的灵材,偶尔设个简单的陷阱,若有收获便将小动物带回家改善口粮,一般是几只肥硕的雪兔或是雉鸡。
夜晚哄睡宸儿后则是对太初丹经中关于丹书传承的另一条信息冥想领悟,或是制符,为以后可能用上的出行累积资金。
北地的环境锻炼着她的身心。
有一次配回元散,因为对一味北地才有的辅药\"寒霜草\"的药性有些疏忽,丹炉内的灵力失衡,差一点炸炉。
沈若反应极快,神识与灵力一同按了下去,硬是压住了那一缕躁动的炉火,额角渗出粒粒细汗,最后虽有有惊无险地保住丹药,但也只得了一炉药效平平的下品成丹,而且耗神耗力到了极点。
好在并没有因此消沉,只是静坐调息后更加认真地将这次失败的每一个细节记录下来,研究寒霜草在不同火候下的药性变化。
没有师父的指点,没有多余的灵草可挥霍,每一次的失败都要狠狠地榨取其中的经验。
宸儿像一颗小草,尽情地沐浴着阳光、雨露、茁壮地成长。
他开始踉踉跄跄地追蝴蝶,他开始指着在天空滑过的飞鸟,发出不清晰的咿咿呀呀,他开始在沈若修炼的时候,自己摆弄着她用木头削刻的小动物,看着他小家伙竟然不吵不闹。
每当沈若炼丹,或者画重要的符咒的时候,就会把他放在特制的,并且有禁制防护的木围栏里,然后放一些安全的玩具给他,小家伙竟然也有些习惯,能自己玩好一阵子。
母子之间的默契与依赖越发的浓厚了。宸儿是她疲惫之时最有效的安慰,也是她坚定道心,不断前行的最大动力。
她要活下去,还要活的足够好,足够强大,给宸儿一片天,一片真正自由的天空。
只是,危险总与机遇并存,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那是一个大雾的早晨,沈若在屋后的泉眼边收取每日清晨凝聚着一丝微弱灵气的\"晨露\"。
\"晨露\"是用来调配绘制符箓的灵墨。
沈若神识像往常一样以木屋为中心,向着四周铺散过去。
突然,手中收取\"晨露\"的小瓶子一顿。约莫一百五十丈之外,山谷的玉林东侧,密林的边缘,有着与其他不同的窸窣声,粗重的喘息,还夹杂着一股子腥臊气,淡淡的,让人心里不安。
沈若心头微凛,旋即伸手将玉瓶收入怀里,身形如烟,悄无声息的退回木屋附近,先将正在木屋药圃边玩泥巴的宸儿一把捞起,塞进屋子里,柔声说道:\"宸儿乖,乖乖的在屋子里别乱跑,也别吵!\"
或许是对母亲刚刚忽然变得紧张的情绪感应到,宸儿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睁着,乖巧的\"嗯\"了一声,竟是真的没有哭闹。
沈若反手将木门关上,运转术法,激活布置在木屋周围的简单预警和防护阵法。
这些阵法只能勉强起到抵抗低级妖兽冲击和发出警报的作用,不过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自己则纵身一跃,跳到山谷旁的一颗枝叶繁茂的古树上,利用茂密的枝叶隐蔽自己的身形,利爪割破空气,锐利的视力投入异响传来的地方。
雾气渐渐的散去,林边现出一片轮廓。
三头通体灰黑,大如小牛的妖狼!獠牙外露,涎水一根根的直往下掉,绿油油的狼眼中闪烁着狰狞的饥饿和贪婪。
显然它们已经发现了这处山谷和人类的存在,三头呈半包围状,压低了身体,警惕又充满威胁的缓缓向山谷的方向逼近。
是北地常见的\"风啸狼\",一级中阶妖兽,相当于炼气中期修士,单体战斗力不强,不过狡诈好斗,好群居,且极富合作战斗的默契,是最为麻烦的一种妖兽。
三头...应该可以应付的了。
沈若快速的做出判断。筑基中期巅峰的自己,应付三头一级中阶妖兽,没有法器,术法和符箓的胜算也很大。
但问题是狼群是群体作战的。
果不其然,就在她心中一动之际,左边树林中又无声摸出两头,右边,硕大一圈、额上有一根白毛的狼王,缓步而出,冰冷的狼瞳直奔古松上的沈若。
六头!疑似一级上阶相当于炼气巅峰的狼王!
有压力。
沈若面上平静,心中却飞快权衡起来。
硬钢不是不可以,只是难免动静太大,而且狼性记仇,若不能全歼,逃了那么一两只,后患无穷。
更怕的是引来更强的注意,亦或者路过修士的注意,这好不容易寻到的藏身之地,会被发现。
必须尽快解决,且越无声越好。
狼王低嗥一声,似是下令,五头普通的风啸狼陡然加速,自不同方向扑向木屋,利爪闪动寒光,带起股股腥风。
沈若眸光一寒,不再迟疑。
她双手疾挥,数张早已准备好的符箓激射而出。
“岩突符!”
狼群冲锋的前方地面,陡然刺出数根尖锐的石笋,冲在最前的两头风啸狼收势不及,惨嚎着被刺穿脚掌或腹部,攻势顿时一滞。
“藤缚符!”
地面窜出无数坚韧的灵力藤蔓,纠缠向另外两头妖狼,虽未能完全困住,却极大地限制了它们的移动速度。
与此同时,沈若指尖灵光汇聚,体内磅礴的液态灵力汹涌而出。
“水龙吟!”
一条由清澈水流凝聚而成、鳞爪隐约的龙形术法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精准地撞向那头试图绕过正面、扑向木屋窗户的妖狼。轰然巨响中,那头妖狼被撞得筋断骨折,倒飞出去,眼看活不成了。
筑基期术法的威力,远非炼气期可比。
瞬息之间,六去其一,另有两头受伤,两头被阻。
那狼王见状,绿眸中凶光大盛,长啸一声,周身泛起淡青色的光芒,速度骤然飙升,化作一道灰色闪电,亲自扑向沈若所在的古松!它竟懂得擒贼先擒王!
狼口张开,一股带着恶臭的腥风扑面而来,一道淡青色的风刃已然凝聚,率先斩向沈若!
沈若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身形飘然后退,同时一拍储物袋。
一道乌光闪过。
“铿!”
一面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盾瞬间涨大,挡在她身前,稳稳接下了那道风刃,发出金铁交鸣之声。盾面灵光微闪,纹丝不动。
玄铁盾是之前购买的,虽只是下品法器,但用料扎实,防御力足以抵挡筑基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对付一级妖兽的风刃绰绰有余。
狼王一击不中,庞大的身躯已然跃至半空,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沈若面门。
沈若却不退反进,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险之又险地避开狼爪,与此同时,她一直隐在袖中的左手猛然探出!
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张符箓。
符纸呈暗金色,上面用丹砂绘制着玄奥的符文,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并非她平日绘制的普通货色,而是她近日参悟铜片传承信息,尝试将一丝极细微的“金锐之意”融入其中,制作出的强化版“金剑符”!
“嗤——!”
符箓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道凝练无比、仅有尺许长短、却金光刺目的锐利剑芒,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直刺狼王相对柔软的腹部空档!
快!准!狠!
狼王身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无从闪避。它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恐之色,只能拼命扭动身躯,试图用坚韧的皮毛硬抗。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那金芒看似细小,却蕴含着筑基期修士的灵力与一丝无坚不摧的锐利真意。
“噗嗤!”
一声轻响,金芒轻而易举地破开狼王的皮毛、肌肉,直接贯入其体内!
“嗷呜……!”
狼王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重重摔落在地,腹部一个恐怖的伤口鲜血狂涌,内脏隐约可见。它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已是强弩之末。
首领重创,剩余的四头风啸狼包括受伤的两头顿时阵脚大乱,攻势一缓,发出不安的呜咽声。
沈岂会给它们喘息或逃跑的机会?
她身形落地,毫不迟疑,双手连弹。
数道水箭术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那两头被藤蔓纠缠、行动不便的妖狼眼睛,直贯入脑。
同时,又是两张普通金剑符飞出,将另外两头因首领重伤而惊慌失措、转身欲逃的妖狼斩杀当场。
最后,她走到那仍在抽搐的狼王面前,面无表情,指尖凝聚一道水刃,轻轻一挥。
狼王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山谷中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证明着方才短暂而激烈的战斗。
从发现狼群到全歼,不过短短十数息时间。
沈若微微喘息,调息着略有消耗的灵力。神识彻底铺开,仔细扫描方圆二百丈的范围,确认再无其他妖兽潜伏,心中才稍稍一松。
她看着一地狼尸,眸光闪动。危险,也是资源。风啸狼的皮毛、利爪、獠牙皆可卖灵石,狼王体内或许已凝聚了微弱的妖核,价值更高。狼肉……虽粗糙腥臊,但处理过后,也能果腹,或作为诱饵。
更重要的是,经过实战检验,她对自身修为的掌控、对术法与符箓的结合运用、以及对新炼制法器的性能,都有了更直观深刻的认知。那枚强化版金剑符的威力,尤令她满意。
她迅速动手,将狼尸收入储物袋中准备稍后处理,又施展凝水诀冲刷地面的血迹,并以驱尘符掩盖残留的气味,尽可能消除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才撤去屋舍防护,打开木门。
宸儿正扒着门缝,小脸有些发白,但看到母亲安然无恙,立刻张开小手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小声嘟囔:“娘亲……怕……”
沈若心中一软,弯腰将他抱起,柔声安抚:“宸儿不怕,坏狼都被娘亲打跑了。你看,没事了。”
她抱着儿子,走到屋外阳光之下。经历过厮杀,更觉此刻平静的珍贵。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战斗带来的寒意和血腥气。
她看着怀里渐渐放松下来的宸儿,看着药圃中生机勃勃的凝露草,看着这间亲手搭建、给予她们母子安宁的木屋,目光愈发坚定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