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抱着宸儿,两人缩在狭窄、险峻的缝隙里最里层,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石壁,连呼吸都忘了,她更是死死捂着宸儿的嘴。
外面石窟里,刘元暴怒的吼声和灵力剧烈的交锋,轰鸣如惊雷,惊天动地的一响,让她心脏也抽搐一下。
她可以想象出顾宴正在承受些什么。
油尽灯枯,却要面对一个全盛时期的金丹中期修士的疯狂绞杀。
\"顾叔叔...\" 宸儿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大眼睛里是满满当当的恐惧和泪水,小声啜泣着。
沈若仿佛被一只手死死钳在心口,痛得窒息。
顾宴正在用他的命,为她们争取时间。
走!必须走!不能辜负他拼死换来的生机!
她最后向传来激斗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竟有深深痛楚和决绝升起,她猛地转身,抱着宸儿,向着缝隙更深处、更黑暗不明的地方踉跄奔去。
这条缝隙是如此的长,曲折险峻,仿佛直指山腹深处。
她腿上贴着神行符,极是迅速,但心却更加煎熬,每走一步,如走在刀尖上。
不知道行进了多久,身后的打斗声早已听不见,听得到的,唯有她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宸儿压抑的抽泣,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前方,终于有了些微光。
沈若心下一紧,放缓脚步,更为谨慎的靠近。
微光,来自于一个转弯处。
她缓缓侧过头,眼睛一亮,眼前是一大块开阔地面!
那隧道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的顶端,垂下密密麻麻的钟乳石,每一根都发出柔和的白光,整个空间,都被照亮了。
溶洞中,生长着很多奇形怪状的发光苔藓和植物,中间是一汪地下泉水,水面蒸腾着迷蒙的灵气。
这里,气息...干净清爽,带着远古的宁静,不似外面,到处飘散着杀气和幽冥鬼气。
暂时安全了。
沈若紧绷的心,略略一松,身体立刻懈怠下来,她腿软,抱着宸儿直接跌坐在地上。
\"娘亲!\"宸儿慌忙扶住她。
\"娘亲没事...\"沈若喘着粗气,极力让自己平静,让自己不要去想顾宴此刻也许已经遭遇种种险境的可怕情形。
她不能倒下,沈若一定要挺住,为了宸儿,她也必须挺住。
她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追踪而来的敌人,这才将宸儿放开,自己盘好腿,抓过灵石,争分夺秒般的恢复灵力。
每一丝灵力的恢复,都代表着她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宸儿很乖巧的坐在一旁,他不敢乱动娘亲,红红的眼睛里,小声的问:\"娘亲,顾叔叔...顾叔叔会来找我们吗?
沈若调息的手一顿。
她睁开眼,看着儿子红红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希望,又忍不住的惶恐,喉节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该告诉她孩子,那个不常说话却会在她们受到伤害时挡在她们身前的人,可能永远也...来不了吗?
就在这时,溶洞入口缝隙的方向,突然有着极其细微的衣物蹭在岩石上的窸窣声!
沈若条件反射的反应过来,搂起宸儿就往后一拉,银针符箓攻击诀同时扣紧,目光寒芒大盛的盯着声音的方向。
难道是云剑宗的人追上来?还是...幽冥殿?
她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随后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攻击。
那窸窣声断断续续,艰难而缓慢,甚至还夹杂着极力压抑的痛苦的低咳声。
一个熟悉地身影,极其缓慢的,艰难的从那狭窄的缝隙内挪出来,然后重重的摔落在溶洞入口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月光石的光芒照亮了他。
是顾宴!
他浑身是血,衣衫破碎不堪,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和心跳都微不可查的仿佛风中残烛。
他几乎是爬出来的,每挪动一寸都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眉心紧紧的蹙起巨大的痛苦。
他还活着!
沈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那种情况下,他是怎么从一名金丹中期修士的手下活命的!!!
\"顾叔叔!\"宸儿惊喜的叫出声,就要跑过去。
\"宸儿,别动!\"沈若大喝一声,强压住心中的恐慌和震惊,继续全副武装地警惕着。
她飞快地用神识在他瘫软倒在地的身上扫过,气息极其微弱和混乱,确实是他的气息,没有易容,没有陷阱的痕迹。
他真的是凭自己的本事逃出来的?
这根本不可能!顾宴似乎听见了沈若她们的声音,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努力地睁开眼。
他的瞳孔一阵模糊,才艰难地将视线聚焦到沈若和宸儿的身上。
看到她们安然无恙,他眼底深处的那根弦终于松了线,唇角一点点极其细微地颤动着,仿佛想做出一个可以安慰的弧度,却根本办不到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全无起伏,破碎得根本听不清楚:\"快...走...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话音未落,他猛从口里吐出大口大口的瘀血,头一歪,昏迷过去了。
沈若顾不得那么多了,瞬间冲到顾宴的身边。
指尖搭在他脉搏上,沈若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的经脉寸寸断裂,五脏六腑被重创,丹田内的阴寒黑气没了抑制,正在疯狂地反噬,吞噬着他最后的生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狂暴的、不属于他的金系灵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不断地造成破坏,那显然是刘元的剑气!
他完全是凭着自己惊人的毅力,拖着这样一副必死的身体,找到了这里,完成了最后的警告。
沈若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救?这样严重的伤势,已经无可救了。
何况,还有追兵在身后步步紧逼。
不救?那么,眼睁睁的看他为她们拼出一条路来,然后死在自己面前?
看着顾宴昏迷中的眉心间紧紧的皱,毫无血色的脸,沈若忽然狠狠的咬紧了自己的嘴唇,眼里闪过了挣扎,然后只剩下坚定的决绝。
她把身上所有能用的疗伤丹药全部找了出来,不管不顾的全数喂进了顾宴的嘴里,同时再次施展银针,不惜再次耗用自己刚恢复了一些的本命灵力,强行的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宸儿,帮娘亲看着外面!\"沈若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的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能保他多久,可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就绝不能放手。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护住她们母子的安全。
这一次,换她来为他守住这一线微弱的生机。
溶洞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那灵泉滴落的声音和他们两人粗重、节奏不一的呼吸。
沈若额角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灵力如细流渡入顾宴的身体里,和着银针与药力,艰难的维系着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刚刚恢复了一些的灵力正在飞速的消耗,已经破损的根基再次的动摇。
宸儿紧紧的握着小拳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小脸绷的紧紧的,尽到了娘亲交给他的职责。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每一息都似过了一年。
就在沈若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突然发现。
顾宴心口处,由她精血画下的九转回阳针的符印核心,忽然间微微发热!
刹那间!顾宴佩戴在胸前的一块古玉,玉质温润,此刻,却隐隐与那血色符印震动共振,发散出淡色的、若隐若无的莹白光晕!
这光晕一出,顾宴体内横冲直撞、属于刘元的狂暴金系灵力,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被那莹白光晕迅速的消融、化去!
那光晕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作用,让那疯狂反噬的阴寒黑气,也变得滞涩了几分!
\"这是...\" 沈若骇然惊疑。
这古玉怎么会有这样的神效?能自行化解异己的灵力?不过,还不等她细想,那古玉化解了外来灵力后,光芒迅速的黯淡下去,恢复如初,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沈若的幻觉。
但它,确实为沈若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沈若精神一振,立刻把握这短暂的喘息机会,全力引导药力修复顾宴受损最少的几条主经脉,先稳住最基本的生机!
就在全心引导药力的时候,负责望风的宸儿忽然很小声的,带着颤抖的抽了口气,带着压抑的惊恐\"娘亲... 外面... 有光晃了一下... \"
沈若的心,猛然一沉!她立刻收敛身上所有气息,让宸儿绝对安静,神识小心的外探!
果真!在溶洞那窄窄的入口缝隙外,居然有法术探查的波动经过!
虽然说很微弱,而且很快就消失,但绝对是不容乐观!追兵居然找过来了!是看顾宴强行冲过来时留下的痕迹?还是对方有特殊的追踪法子?
不过幸好那探查没有发现这里,波动很快就远离这里了。
但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对方显然就在附近找!
沈若收回自己的神念,面色无比凝重。
顾宴现在危在旦夕,动一下都会要了他的命。
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溶洞中央那平静的灵泉中,忽然没有风,竟然微微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泉水底部,似乎有一点点微弱的七彩光芒闪了一下。
沈若的神识被牵引过去。
她刚才就发现这泉水的灵气就很是不一般,现在仔细一探,却发现这泉水的泉眼中,似乎有着一种极为隐晦的空间波动?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起那神秘老者说的方向,想起他提到的炎阳裂谷,赤灵草... 这处溶洞的奇异,这潭灵泉的特殊...难道...
沈若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决绝的之意更盛。
她看着的是气息依然虚弱,但至少暂时稳住的顾宴,看了看紧张不已的宸儿。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飞快的将顾宴小心的挪到灵泉边,泉水的灵气似乎让他的痛苦面色稍微舒缓了一些。
\"宸儿,过来,抓紧娘亲!\"沈若将宸儿往身边一拉,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儿子,另外一只手按在顾宴心口那枚微微发热的血色符印上,努力地想维持住顾宴最后的一丝生机。
沈若不惜一切地调动起自己能够掌握的灵力,毫不犹豫地输入那潭灵泉中, 正对泉眼底那微弱的空间波动!
嗡!灵泉猛然光芒大放,七彩流光旋涡般旋转而起,一个极其短暂的漩涡,将三人吞没!
强烈的空间拉扯感传来,沈若护住了宸儿,另外一只手也拼命地维持着顾宴心口那里的灵力不绝。
眼前,光影扭曲、飞速变幻。是一瞬间?也似乎是永恒。
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们,都不在那安逸的溶洞里了。
灼热、干燥,带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还有那令人窒息的、灼热的阳性能量。
沈若踉跄了一步,稳住身子,急切地顾不得看四周。
眼前,赤红色的荒芜山谷,大地干裂,远处,安静地耸立着一座火山,岩浆慢慢地流淌,仿佛河流一般,空气中,有肉眼可以清晰可见的淡红色火煞。
极高的温度,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略微扭曲。
而在他们的不远处,一片被地火精华滋养的、奇异的土地上,几株生长着,叶子赤红,形态如同火苗的跳跃,灵草正艰难地生长着,精纯、炽热的灵力。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赤灵草!
传送阵竟然把他们从那潭灵泉里,直接送到了炎阳裂谷的深处?!
还不等沈若从这出乎意料的变化中回过神来,怀里,顾宴的身体猛然一震,低吟一声,显然已经痛苦不堪。
周围浓郁无比的火煞和阳炎之力,与他体内根深蒂固的阴寒黑气正产生着剧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