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顺利结婴,跻身修真界顶级之列,幻影盟众人欣喜若狂,举办了隆重的庆典。
各方势力纷纷前来庆贺,沈若作为首屈一指的功臣,亦立于离顾宴最近之位,承受着众人或明或暗的审视与敬意。
庆典结束,喧闹渐息。
顾宴处理完必要的盟中事务,遂至沈若所居之院落。
月色如水,倾洒庭院,宸儿已然酣眠,院内仅剩他们二人。
历经生死磨难,两人之间的氛围迥异于往昔任何时刻。
一种无言的亲昵之感在空气中弥漫。
顾宴凝视着在月光下更显清丽脱俗的沈若,眼神深邃而专注。
“云乔。”他启唇,声线低沉而庄重。
沈若心头一震,抬眸望向他,预感他有要事相告。
“你我相识于微末,相伴至今,历经生死。”顾宴缓缓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顾宴此生,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在意过。你的坚韧,你的才华,你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元婴已成,足以护你与宸儿一世周全。我想与你结为道侣,从此福祸与共,长生路上,并肩同行。”
这番话,并非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沉重,更真诚。这是一个强大男人最郑重的承诺。
沈若听着,眼眶微微发热。
这一天,她或许在心底期盼过,但当它真正来临时,除了喜悦,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酸涩和必须面对过往的勇气。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气,迎上顾宴期待而坚定的目光,轻声道:“顾宴,谢谢你。能被你如此看重,是我云乔之幸。但在在此之前,我必须告诉你我的过去。它并不光彩,甚至……有些不堪。你若听完,仍愿娶我,我云乔此生绝不负你。”
顾宴神色未变,只沉声道:“你说”
沈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痛楚,她开始讲述那段被她深埋心底的过往:
“我本是无极宗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名唤沈若。那年我刚刚练气中期,下山至长安坊市采购物资,在那里,我遇到了天元城林家少主,林汝州。”
顾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
林汝州……中州天元城林家少主?那个名声显赫、被誉为中州年轻一代翘楚的天之骄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看中了我的容貌,仗着林家势大,强行将我掳走,关押在林家私设的地牢之中。我誓死不从,他便用药物控制,压制我修为……最终,我怀上了宸儿。”
顾宴的眉头骤然锁紧,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但他没有打断,只是握紧了拳,继续听着。
“怀孕期间多次逃跑,都被抓回,历经磨难却因腹中孩儿而咬牙忍下。后来我假装顺从,暗中却从未放弃逃跑的念头。我借着哺育孩子的机会,一点点积蓄微薄的力量,在北荒遭遇空间乱流。我趁乱抱着一岁多的宸儿,捏碎遁术符,借助乱流诈死逃脱……那几乎是九死一生,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求宸儿能有一线生机。或许是上天垂怜,我们被卷入一处古修士洞府,我借着洞府内残存的传送阵,才侥幸逃脱。
“我带着宸儿,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因为林家从未放弃搜寻,他们悬赏巨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之后的事情,你大抵知道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疲惫至极,“藏身山谷,隐姓埋名,直至……遇到你。”
她终于抬起眼,重新看向顾宴,目光清冽,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与我在一起,意味着什么,你现在清楚了。”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林汝州不会放过我,他若知晓我还活着,还带着他的孩子……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找来。”
“天元城林家,中州顶级修仙世家,其实力底蕴,远非黑木城可比,甚至……”她顿了顿,声音艰涩,“或许不逊于全盛时期的幻影盟。与我在一起,会将你和整个幻影盟,都拖入这滔天漩涡之中。”
“顾宴,”她唤他的名字,目光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现在,你还可以后悔。”
话音落下,静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顾宴久久未言。
他只是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洗尽铅华后的容颜苍白而脆弱,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过往的伤痛、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他反应的希冀与恐惧。
他想象着她曾经的绝望奔逃,想象着她带着幼子挣扎求生的艰辛,想象着那通天悬赏下的步步惊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与心疼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翻涌,几乎要破体而出!
林汝州!林家!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嗜血的、近乎毁灭的寒芒。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
沈若的心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紧,指尖陷入掌心。
却见顾宴并未离开,而是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拂过她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后悔?”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我顾宴的字典里,从未有这两个字。”
他目光灼灼,如同暗夜中的星辰,牢牢锁住她:“林家又如何?天元城又如何?他们敢动你,便是与我顾宴为敌,与整个幻影盟为敌!”
他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滚烫,带着元婴修士磅礴而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的承诺,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沈若望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心却从未如此清晰和安定。
她知道了,她等到了那个可以包容她所有过去,给她无限未来的人。
她不再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投入了他坚实温暖的怀抱。
烛火温柔地跃动,将两人相抵的额头、交握的双手染上一层暖色。
沈若眼中氤氲的雾气终于凝结,化作一滴泪珠,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顾宴的指尖微微一颤,那滴泪仿佛灼伤了他的皮肤,更灼痛了他的心。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颊的湿痕,动作笨拙却珍重。
“别哭。”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无措的温柔,“从今往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沈若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与坚定,看着他因自己一滴泪而略显慌乱的神情,心中那片冰封了太久的荒原,终于有暖流破冰而出,汹涌奔腾。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用力回握他的手,仿佛要将这份迟来的安心牢牢抓住。
“好。”她再次应道,这一次,声音虽轻,却带着卸下所有重负后的释然与坚定。
顾宴眼底骤然亮起璀璨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炸开的烟火。
他再也抑制不住,手臂微微用力,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只有纯粹的守护与疼惜。
他的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感受着她纤细身躯微微的颤抖,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前。
沈若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那是长久以来对靠近的本能警惕。
但很快,他怀中温暖而沉稳的气息,他心跳有力而规律的搏动,一点点驱散了她的不安。她缓缓放松下来,将额头轻轻靠在他的肩窝,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无需言语。
良久,顾宴才稍稍松开她,但依旧握着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林家之事,你无需再忧心。一切交给我。”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元婴修士和一方霸主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汝州……”他念出这个名字时,眼底寒光一闪,“他最好祈祷别落在我手里。”
沈若心中一紧,下意识道:“林家势大,你……”
“势大?”顾宴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那是一种属于强者的绝对自信,“我顾宴能于微末中建立起幻影盟,能在黑木城围攻下守住赤岩城,能一举突破元婴……便从未怕过任何势力。”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语气放缓:“放心,我并非莽夫。幻影盟能屹立至今,自有其生存之道。林家远在中州,手再长,伸到这北荒边缘也要掂量掂量。更何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算计:“如今我已成元婴,幻影盟声势更盛,周边势力需得重新站队。林家若想动我,也要考虑能否承受得起代价。”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而你,沈若,从今日起,便是幻影盟名正言顺的盟主夫人。我要让整个北荒都知道,你是我顾宴倾力相护之人。我看谁敢动你分毫!”
盟主夫人……
沈若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微微发热。这个称呼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地位,更是他毫无保留的宣告与庇护。
“至于宸儿,”顾宴的目光转向熟睡的孩子,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他是你的孩子,从今往后,也是我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绝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沈若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她轻轻点头:“我信你。”
烛光下,两人相视而望,空气中流淌着无声的默契与刚刚萌芽却已坚韧无比的情愫。
过往的阴霾并未彻底散去,未来的风雨或许更加狂暴。
但此刻,他们彼此紧握的手,便是对方最坚实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