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薄云洒落清晏城,鞠秉德负手立于庭院,望着天空中排成“人”字形的雁群。
那几声清亮的长啸划破天际,仿佛上天降下的启示。
他嘴角微扬,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老爷,影卫已经出发了。”
鞠义从内室走出,站在他身侧低声禀报。
鞠秉德目光依旧追随着远去的雁群:“鞠义,你可知这大雁为何此时归来?”
鞠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群大雁正朝着京城方向振翅高飞。“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此乃天道循环。”
“不,这是天意。”
鞠秉德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转身时衣袂翻飞,“边疆的雁,也想来京城看看了。”
他眼中野心昭然,“星婵那边安排得如何?”
鞠义躬身道:“影卫已在三岔口设伏,郊外的人马也已就位。”
略作迟疑后补充,“只是此举是否过于冒险?春寒料峭,恐有变数。”
话音未落,鞠星瀚大步走来,闻言朗声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表兄、小妹与穆家千金同返京城,正是天赐良机,岂可错失?”
清晏城郊外的密林中,一队身着黑色斗篷、面戴铁具的人马正悄然行进。
为首之人突然抬手,队伍立即静止。面具下传来低沉的指令:“按计划埋伏,待马车经过时动手。”
恰在此时,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过,扬起的沙尘暂时遮蔽了刺目的阳光。
“头儿,是鹿家府兵!”
一名黑衣人压低声音道。
“哼,鹿家这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老的糟老头子……”
首领冷哼一声,“记住,记住,我们只需推波助澜,让鹿家公子当着穆家千金的面选择我家小姐即可。都离鹿家的人远些!”
山林重归寂静,唯有春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穆楚楚倚在马车窗边,纤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窗帘的流苏。
回到自家马车的舒适感让她眉目舒展,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
窗外春光正好,她却忽然心头一紧。
“小姐,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京城了。”
舒墨在前头提醒道。
穆楚楚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穆楚楚微微颔首,指尖却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溯光剑。
她掀开窗帘,只见道旁古木参天,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织就斑驳的光影。
本该是赏心悦目的景致,却因林中异样的寂静而显得诡谲。
“绾月,你可觉得这林子静得反常?”
她转头问道,眉间已凝起一丝忧色。
绾月闻言轻笑:“小姐多虑了,这晌午时分,连鸟儿都要打盹呢。”
穆楚楚蹙眉,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她无意间把溯光剑握得更紧了些。
话音未落,晏昭已从自家马车轻盈跃下,一个翻身落在穆楚楚身侧。
“赶了这许久的路,不如稍作歇息?”
她眨着杏眼提议,“前头峡谷有处飞瀑,名曰落星瀑布,景致绝佳,多少文人墨客都……”
“这一绕路,怕是要多费两个时辰。”
穆楚楚略显迟疑。
此时鹿离也挤了过来,硬是将绾月挤到一旁。她一路上都在装睡,实在不愿多看鞠星婵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
“回京后可就没这般自在啦!”
晏昭撅着嘴,与鹿离一左一右眼巴巴地望着穆楚楚。两双明眸里盛满期待,倒让穆楚楚忍俊不禁。
“也罢。”
她刚展颜一笑,变故陡生——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深深钉入马车门框,箭尾犹自震颤不已。
“有埋伏!”
舒墨厉喝一声,猛地勒紧缰绳。
绾月已飞身跃出,与舒墨同时掐诀,灵力化作流光护住车马。
“嗖嗖嗖”
又是几支暗箭裹挟着灵力的箭矢竟穿透屏障,一支正中马背。骏马痛嘶人立,鲜血顿时染红了雪白的鬃毛。
“破灵箭?”
晏昭脸色骤变。
受惊的马匹发狂般狂奔起来,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晏修远见状大惊:“快追!”
他急催坐骑,却见两辆马车已绝尘而去。
落在最后的鹿鸣齐这才察觉异样,急唤:“烬渊,速速跟上!”
挽着他手臂的鞠星婵面色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她暗自咬牙:晏昭、鹿离你们自家好好的马车不坐,偏要与穆楚楚凑在一起,你们既自寻死路,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楚楚!抓紧车辕!”
晏昭在剧烈颠簸中死死扣住穆楚楚纤细的手腕。
她惊觉掌中的肌肤冰凉如雪——楚楚面色惨白如纸,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这绝非寻常。
楚楚身子是弱了些,可怎会虚弱至此?
穆楚楚强撑意识运转心法,却骇然发现丹田内灵力如退潮般消散。
她勉力抬眼,透过翻飞的车帘,恰见星婵马车内一抹黑雾自那人指尖散去。
“禁……灵……”
朱唇微启却无声,眼前景象已开始模糊。
峡谷的冷风卷着瀑布水汽扑面而来,悬崖已在眼前。
晏修远与鹿鸣齐各自驾着马车从后方追来,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破!”
舒墨与绾月对视一眼,同时咬破舌尖。
两道血箭凌空交织,竟在千钧一发之际冲破禁制。
本源灵力喷薄而出,将楚楚三人推向崖岸。
溯光剑坠落的寒光中,舒墨二人如断线纸鸢般坠向深渊。
“兄长!接住楚楚!”
晏昭与鹿离强催残存灵力,将楚楚抛向晏修远。
灵力反噬让她们踉跄倒地,青丝散乱地铺在崖边碎石上。
星婵眼中寒芒乍现,她突然尖叫着扑向悬崖边缘:“楚楚姐姐!我来救你!”
轻纱衣袖下,五指成爪,暗运灵力推向即将落在悬崖边的楚楚。
鹿鸣齐的马车横插过来,他本能地伸手一抓——却阴差阳错攥住了星婵的皓腕,这个刹那的抉择让他瞳孔骤缩,喉间挤出破碎的呼唤:“楚楚……”
晏修远没有半分犹豫,他纵身跃出马车,白衣在夕阳中展开如鹤翼,朝着下坠的穆楚楚俯冲而去。
悬崖边的碎石随着他们的下落簌簌滚落,许久才传来微弱的回响。
“楚楚,兄长!”
晏昭的哭喊被瀑布轰鸣吞没,她挣扎着要跳下去,被鹿离死死抱住。
悬崖上死一般的寂静,鹿鸣齐仍保持着抓住星婵的姿势,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僵硬。
他盯着深不见底的峡谷,喉结滚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声音。
星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鸣齐哥哥……楚楚姐姐她……”
泪珠断线般砸在他手背,“都怪我没能抓住她……”
精心描绘的远山眉蹙起哀戚的弧度,余光却瞥向林中某处。
幽暗林间,一个黑影缓缓放下长弓,沙哑低语随风飘散:“谁让你们……放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