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被各个生产区挑选出来，经过镇静程序和清洗之后，几乎都处于完全无自主意识的状态——眼神空洞，嘴角微张，四肢软绵绵地垂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他们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隐约能看见皮下青紫色的血管，像是某种被精心培育的脆弱生物。
工作人员熟练地给他们换上统一的白色布料，布料轻薄如纱，却毫无遮蔽尊严的作用，仅仅是为了让“产品”看起来更符合“标准”。
随后，他们被机械臂抬起，整齐地摆放在验收区的金属平台上，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一样，等待着被挑选、被带走。
楚楚站在走廊的拐角处，透过半开的门缝窥视着这一切，胃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恐惧。
她完全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些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像被处理过的商品一样，被分类、被编号、被贴上标签。
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会被怎样“使用”？
是成为某种实验材料，还是更可怕的……食物？
她不敢再想下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
弗里斯正好被安排去验货区，负责确保自己区域的“产品”处于标准化状态。
他粗壮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时不时皱眉，偶尔抓起某个“产品”的下巴，掰开他们的嘴检查牙齿，或是翻开他们的眼皮，确认瞳孔是否足够涣散。
“这批质量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对旁边的助手说道，“尤其是7-14号，肌肉组织保存完好，神经反应也符合要求，客户应该会喜欢。”
楚楚的心脏猛地一缩——7-14号？
那不正是……鞠星婵？！
她刚刚完成了第一时间段的喂食工作，现在有一段短暂的空闲时间。
于是，她故意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装作是在检查设备，实则是在观察监控的死角。
起初，天花板上的摄像头敏锐地追踪着她的身影，红色的指示灯闪烁着，像是一只冰冷的眼睛。
但当她反复走了几趟后，摄像头似乎判定她的行为“无威胁”，不再紧盯着她，而是恢复了缓慢的巡逻模式。
鞠星婵的目光和样子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双眼睛，在镇静程序之前，曾经短暂地恢复清明，死死盯着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楚楚不知道那是梦境还是真实的记忆，但她隐约感觉，自己与这个叫鞠星婵的女孩，曾经有过某种联系。
也许她们曾是朋友？
敌人？
或者更复杂的关系？
但现在，她们在此处无冤无仇。
怎么办？
她必须弄清楚这些“产品”最终会被送去哪里！
更要搞清楚，他们被买走后，到底会经历什么！
想到此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扫向走廊的另一端。
就是现在！
楚楚深吸一口气，趁着监控移开的瞬间，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走廊，朝着验货区的深处潜去……
验收合格的“产品”被机械臂逐一抬起，像货物一样整齐排列在传送带上，缓缓送入星舰的货舱。
楚楚躲在柱子后面，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呼吸几乎停滞。
星舰的舱门大开，内部泛着幽蓝的冷光，像是某种深海巨兽的咽喉。
她必须混进去——否则，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产品”最终会被送去哪里，更不会知道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远处，监督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的靴子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咔嗒”声。
楚楚屏住呼吸，目光迅速扫视四周，最终落在柱子旁边的金属柜上——里面堆叠着清洗过的白色布料，是用来给“产品”更换的。
机会来了！
她迅速脱下自己沾满污渍的工作服，抓起一块白布，将自己紧紧裹住。
布料轻薄如纱，几乎透明，但足以让她混入那些被镇静的“产品”之中。
验货区还有上百件“产品”等待验收，楚楚趁着监督员转身的瞬间，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混入了其中。
她没有经过镇静程序，四肢仍然灵活，意识清醒，但此刻，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产品”一样——眼神空洞，嘴角微张，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傀儡。
传送带缓缓移动，她被机械臂抬起，和其他“产品”一起送上了星舰。
成功了！
星舰内部比想象中更加庞大，舱壁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天花板上悬挂着无数机械臂，它们精准地抓取、摆放“产品”，仿佛在组装某种精密仪器。
楚楚被放置在特定的位置上，四肢被柔软的束缚带固定，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保持呆滞的表情，任由机械臂调整她的姿势。
突然，地面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第七区出现逃逸者！重复，第七区出现逃逸者！”
星舰内的红光闪烁，机械音冰冷地回荡。
楚楚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自己逃走被发现了？
但很快，引擎的轰鸣声彻底掩盖了地面的骚乱。
星舰缓缓升空，震动透过金属地板传来，楚楚能感觉到自己正在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星舰进入平稳飞行状态后，“产品”区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楚悄悄睁开眼，环顾四周——所有“产品”都处于镇静状态，眼神涣散，一动不动。
客户似乎对他们极为放心，甚至没有派任何人来看管。
这是个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束缚带，从平台上滑下来，赤足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星舰内部的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泛着微弱的红光。
她蹑手蹑脚地沿着舱壁移动，试图找到控制室或者资料库——她必须弄清楚这艘星舰的目的地，以及这些“产品”的最终用途。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楚楚迅速闪身躲进阴影里。
星舰的走廊狭长而幽暗，金属墙壁泛着冷冽的银光，天花板上嵌着微弱的蓝色指示灯，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呼吸。
楚楚蜷缩在阴影里，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不远处，一男一女两名穿着银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缓步走来，手里拿着数据板，低声交谈着。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走廊里依然清晰可闻。
“这批‘产品’质量不错，希望能给集团带来不菲的价值……”
男人叹了口气，手指在数据板上快速滑动，眉头微皱。
女人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集团此次可是下了血本，专门订购的这批‘特殊样本’，若是还不能让集团突破瓶颈期，我想这集团也该彻底歇菜了。”
男人苦笑一声：“真到那时，你我只有去维度边界当维度安全员来养家糊口了！”
女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道：“我倒觉得维度安全员的工作也不错，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些，好在薪酬待遇好。”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更难熬，哎，还时不时被上头那群和稀泥的家伙臭骂一顿……”
男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呀！就别抱怨了，谁不知道那些家伙自己从来没有下基层体验过底层牛马的生活？整天高高在上的惯了，他们骂人可能也是想找找存在感嘛！”
女人也跟着笑了，但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存在感？他们想要给他们就好了，咱们自己可别嫌弃自己……”
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戏谑：“你知道吗？就那卷王，上午还不是被领导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可是人家心态好，只当是领导在激励他呢！这不，干得更带劲了，带着咱们提前来收货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呵，激励？我看是pUA吧！”
楚楚躲在暗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脏狂跳。
——“特殊样本”？
——“集团瓶颈期”？
——“维度边界“？
这些词汇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刺进她的脑海。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这些词汇异常熟悉，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与之相关的任何信息。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痛皮肤，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走廊尽头，两名工作人员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四周无人后，才缓缓站起身。
星舰内部的温度稍低，她的皮肤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呼吸时甚至能看到微弱的白雾。
星舰的\"产品区\"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微弱的蓝色指示灯在头顶闪烁，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呼吸。
楚楚踮着脚尖，在排列整齐的金属架间穿行，目光扫过每一个被镇静的“产品”。
鞠星婵在哪里？
她记得那双眼睛，在镇静程序之前，曾经短暂地恢复清明，死死盯着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她一定知道更多的内幕！
楚楚咬紧下唇，手指轻轻拨开一个又一个“产品”身上的白纱，检查他们的编号。
7-1、7-2、7-3……就是没有7-14。
——她去哪了？
楚楚几乎翻遍了整个区域，却始终没有找到鞠星婵的身影。
她泄气地靠在金属架旁，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她疑惑之际，突身后然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布料摩擦金属的轻响。
楚楚的脊背猛地窜上一阵寒意，本能地转过头——
一个女孩坐了起来。
她身上裹着同样的白纱，长发散乱地垂在肩头，葱白的手指轻轻拉扯着滑落的布料，动作优雅得不像一个被镇静的“产品”。
“你在找14号？”
女孩轻声说着，眼睛却并未看向楚楚，长长的睫毛垂在脸颊上，像两把小蒲扇。
楚楚浑身一僵，心脏几乎停跳：“你……你知道？”
女孩依旧不看她，只是轻轻笑了笑：“她呀！肯定是逃走了。”
——逃了？！
楚楚瞪大眼睛，声音几乎颤抖：“她能逃去哪里？”
女孩终于抬起眼，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她：“去哪里不比送死强？”
楚楚一愣，竟在这简单的对话中落了下风。
“送死？”
楚楚几乎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女孩嗤笑一声，瓷白小巧的瓜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悯：“可不就是送死！尤其像你这般傻白甜的，怕是活不过第一集！”
楚楚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喉咙发紧：“什么意思？”
女孩斜睨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哎，真搞不懂啊！你在七区当看管员不是挺好的，干嘛非得自己抢着来送死呢？”
楚楚一时语塞，脑海中闪过鞠星婵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
——她被骗了？
女孩见她沉默，摇了摇头：“那14号可是死过好多次的人了，她可精明着呢。你是被她骗了……才偷偷上星舰的吧？”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她先给我说我还不信呢，早知道你如此好骗，把我换下多好。”
楚楚的呼吸几乎停滞，耳边只剩下星舰引擎低沉的轰鸣。
——鞠星婵骗了她？
——这艘星舰的终点……是死亡？
她猛地抬头，看向女孩：“这艘星舰到底要去哪里？这些‘产品’会被送去做什么？\"
女孩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你真的想知道？“
楚楚咬牙点头。
女孩轻笑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去‘加工中心’啊……”
——加工中心？
楚楚的血液瞬间凝固。
女孩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冰冷的“产品区”显得格外突兀。
“逗你呢！”
她歪着头，长发垂落在肩头，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去‘加工中心’重塑记忆，没那么快死掉的！”
楚楚一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随即又因女孩的后半句话而绷紧——
“不过最终还是会死的！”
“重塑记忆？”
楚楚皱眉。
“是啊！”
女孩敛起戏谑的表情，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就是……把这里面的东西，全部打碎，再重新拼凑，最后投放市场！”
说到此处，女孩眼神竟染了些许恐惧。
“市场？什么市场？真人游戏？”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通风管道的嗡鸣吞没。
女孩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眼底的恨意却像淬了毒的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对，真人游戏。”
她咬着字，每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我们不过是他们剧本里的角色，按照设定好的剧情，一步步走向死亡。”
“大部分剧情都是悲剧。”
女孩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车祸、绝症、背叛、谋杀……死法千奇百怪，但结局都一样——死掉，回收，修复，再投放。实在修复不了的，就只有返厂重塑躯体了！”
楚楚的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她想起自己醒来时，脑海里那些模糊的片段……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还是被植入的幻觉？
“14号已经重塑了好多次了。”
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躯体几乎全是重塑的，连大脑都被替换过。”
她顿了顿，眼神空洞地望向天花板，“集团那帮人几乎毫无人性，他们要求‘产品’在返厂重塑躯体后，让大脑恢复所有记忆，这样能够快速上线，无需学习所有生活技能，能够快速检验‘产品’是否合格，等到投放之前再次重塑记忆……”
楚楚的胃部一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我听说我们在来到此地之前，是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女孩突然凑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让她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