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人呢?!”
穆楚楚踉跄一步,站稳身形后,急切地环顾四周。
她这才骇然发现,原本一同被卷入光球的裴珏、余忆亿、晏昭、鹿离等人,此刻竟全然不见了踪影!
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奇异空间里,只剩下她自己、杜清和,以及刚刚显化出虚拟形象的维维与杜宜。
说不恐慌那绝对是假的。
“只有心无旁骛、意念极为纯粹坚定的人,才能第一时间抵达这片‘核心交汇点’。”
维维那由光影构成的卡通形象,灵动地在她面前轻盈地跳转了一圈,声音空灵地解释道,“其他心思杂乱、或是有太多未解心结的人,很容易在穿越能量屏障时,被自身记忆深处最强烈的执念或旋涡所捕获,从而困在属于他们自己的‘记忆回廊’里了。”
“啧!我早就说过了!让他们别激动!别胡思乱想!”
杜宜抱着手臂,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能量场对情绪和思维的波动敏感得不得了!他们就是不听,一个个情绪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好了吧?怪谁?!”
楚楚的心猛地一沉,眉心紧紧蹙起,担忧地追问:“那我姐姐、还有晏昭和鹿离他们……也都困在各自的记忆里了?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回他们?”
维维轻轻摇了摇头,虚拟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爱莫能助的遗憾:“在这里,每个人的记忆,就是一方独立而完整的‘天地’。我们或许能凭借能量痕迹,定位到他们大致‘丢失’在了哪个时间节点的记忆碎片附近,但是……”
她顿了顿,“但是,要真正从记忆的迷宫中走出来,打破那层由自身意识构筑的壁垒,只能完全依靠他们自己内心的觉悟和力量。外力,很难介入。”
“难道……连‘无所不能协议’也不管用了吗?”
楚楚仍抱着一丝希望。
杜宜叹了口气,指了指周围流淌的能量光带:“‘无所不能协议’再强大,也主要作用于物质和能量层面。而人的记忆、思维,尤其是深藏于潜意识中的心结,是在意识的最深处,是‘心’的领域。协议的力量,就像水无法浇灭影子一样,难以直接触及和改变另一个独立意识的内在迷宫。”
楚楚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懊丧地瘫坐在了冰冷而流光溢彩的“地面”上。
“楚楚,别急!”
沉默注一直视着她的杜清和,此刻快步走到她身边。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牢牢系在楚楚身上,正是这份全然的关注,让他在刚才穿越混乱能量流时,心无旁骛,才得以紧跟着她,没有被自身的记忆旋涡卷走。
“他们只是暂时陷入了自己的记忆深处,从能量感知上看,并无外在的生命危险。这或许……也是一种直面内心、梳理过往的契机。我们要相信他们能够靠自己走出来。”
眩晕和意识层面的混沌感,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仿佛从一场深沉的梦境中挣扎而出,裴珏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温润而明亮的自然光线,柔和地洒满了整个空间,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人造光源无法比拟的真实感。
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以适应这光线,随即惊愕地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里。
四周是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合金墙壁,各种全息操作界面悬浮在空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无声地滚动。
透过巨大的弧形观察窗,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泛着赤红色的、布满砾石和巨大穹顶建筑的荒凉地表。
以及远处一大片绿色,那是一片植物基地!
火星基地实验室!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上正戴着一副纤薄的传感手套,指尖还停留在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模型上。
他又看向旁边光滑如镜的墙壁上模糊映出的身影:一个穿着银灰色基地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虽显沧桑却目光锐利的中年学者形象。
这是……“我”?
裴珏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意识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尖锐地呐喊:不对!完全不对!刚才……刚才我不是正和楚楚、杜清和他们一起,被那个巨大的乾坤轮遗迹的光球吸入其中吗?
不是正在经历空间的扭曲和坠落吗?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火星基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仔细地观察四周。
这个实验室确实是他记忆中火星基地的模样,但……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一些设备的型号更先进,墙上的标识符号体系也略有更新,整体布局也似乎经过了他“记忆”中不曾有过的优化。
这是新增加的记忆?
还是……时间顺序再次被打乱了?
我被抛入了某个未来的时间节点?
他眉头紧锁,试图理清这诡异的状况。
实验室的合金门发出轻微的充能解锁声,随即无声地向侧方滑开。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裴珏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与来人瞬间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裴珏感到自己的记忆检索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几乎难以察觉的“迟滞”,大约只有0.01秒。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海量的关联信息如同被激活的休眠火山,轰然爆发!
一张熟悉又带着岁月痕迹的面容,那眉眼间的神态,那嘴角习惯性的微扬弧度……
“老柏?!”
裴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来人正是楚楚的父亲——柏亿!
更让裴珏感到震撼的,并非仅仅是看到了柏亿。
而是在认出柏亿的瞬间,伴随着那0.01秒的迟滞之后,一股庞大、完整、细节清晰的“记忆流”,如同早已录制好的全息影像,瞬间涌入并覆盖了他当前的意识主体!
这不是零碎的片段,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连贯的、有着前因后果的、仿佛亲身经历过的完整记忆!
包括他与柏亿之间的点点滴滴,一起穿越,一起攻克的技术难题,在观测台并肩看火星日落,甚至包括柏亿偶尔提起女儿楚楚时那骄傲又担忧的复杂神情……
所有这些,都如同早已存储在硬盘深处的数据,此刻被瞬间读取、激活!
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但裴珏清晰地意识到——这并非刚刚发生或正在经历的事情,这分明是……“老记忆”啊!
是尘封已久、此刻被突然唤醒的过往!
他几乎在同时,已经完全“忆起”了与眼前这个“老柏”相关的所有事情,熟悉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这……这似乎不再是简单的时间节点混乱了!
难道……这根本就不是我“现在”这个维度、这个时间线上的记忆?!
难道……这是我来自“上一维度”的记忆?!
我……我本身就源自那个已经坍缩毁灭的上一维度宇宙?!
我这是回到了自己的记忆中?!